新華社成都9月6日電(記者熊爭艷 許茹)這張“紙”很大,面積約10萬平方公里,相當於半個英國的大小;這張“紙”很破,一場天災把它撕得支離破碎,傷痕纍纍;這張“紙”很雜,有18個地區,還有高山、平原、河流……
這張“紙”就是被8級大地震肆虐過的汶川地震災區。地震發生之後的幾天裏,記者曾到災區採訪過,那片滿目瘡痍的土地,過去兩年時常在記者腦海浮現。
“在這樣一張破碎且複雜的‘紙’上,重建者們將繪出怎樣的一幅圖景?”這個夏天,記者帶著這樣的疑問重返四川災區。
一個潮熱的下午,記者從綿竹市區出發,趕往遭地震重創的漢旺鎮。越野車疾馳在嶄新的六車道公路上,途中,車窗外一大片粉墻黛瓦的群樓吸引了記者的視線。
記者決定下車看看。腳下是一條從東向西延伸的水街,清清的河水穿過這個名叫孝德的小鎮,街兩旁的小橋、涼亭、垂柳等景觀,讓記者恍若置身江南水鄉。唯有建築物外墻上一幅幅展示人物花鳥的喜慶圖畫,在提醒人們這裡是中國四大年畫之鄉之一的綿竹。
在綿竹的江蘇援建者,像一位嫻熟的畫家,把江南畫的技法移植到了這裡。於是像孝德鎮那樣“川蘇合璧”的規劃隨處可見:在漢旺鎮,有“森林城市”之稱的無錫派出的援建團隊已在那裏帶領當地人植樹造林;在廣濟鎮——一個過江從來靠擺渡的偏遠小鎮,其援建方昆山——盡享交通便捷優勢的東部新興城市,投入的最大項目是幫廣濟架起一座大橋。從此廣濟的人們開車去什邡永興火車站僅三分鐘,去成都也只需1個半小時。
記者感慨于江蘇將東部建設理念移植到災區帶來的效率和遠見。但走的地方越多,記者越發現,各地的重建者無不各顯神通,在“遍體鱗傷”的土地上描繪出一幅幅獨特的圖畫。
在什邡市紅白鎮——與震中汶川一山之隔的山區小鎮,鎮黨政辦主任文孝桂告訴記者,紅白規劃的亮點是將重建與當地的自然環境、歷史文化相融合。
在群山環抱的紅白鎮,記者看到兩個重修的廣場,一個叫紅場、一個叫白場。這兩個廣場曾承載著“蜀人遷徙,太陽崇拜”的古老文化,現在還發揮著供當地群眾休閒鍛鍊和緊急避難的用途。
小鎮的援建方是北京,但這裡沒有“衚同”或“四合院”的痕跡。狹長的街道兩旁, 一排排“白墻灰瓦斜屋面”的典型川西民居,大多是“上住下鋪”和“前店後家”的模式。
如果説,異地重建北川新縣城是在一張白紙上作畫,規劃者可任由想象力馳騁,那麼,映秀鎮的重建則是在一張被塗抹得一塌糊塗的紙上,擦掉重來,規劃創意的空間可以説微乎其微。但即使這樣,記者依然在映秀,那個被地震震得只剩一堆碎石瓦礫、僅有0.5平方公里房建面積的小鎮,看到了為農民蓋起的一幢幢米黃色、乳白色、灰褐色的安置房,它們是藏式的、羌式的、川西的、川西兼歐式的……
美國作家亨利·梭羅説:“世界對於有想象力的人來説,只是一塊帆布。”而站在四川災區,看到一個個千姿百態的小鎮、一個個別出心裁的規劃,記者不得不感嘆重建者的無窮想象力和巨大智慧。
援建者中有不少是國內甚至世界建築領域一流的“大腦”。在什邡,記者碰到了建設北京“鳥巢”“水立方”等場館的“奧運軍團”;在都江堰,我們看到了建設上海世博會項目的“王牌軍”;還有更多的地方,活躍著參加過唐山地震災後重建的建設企業。
讓人印象最深的是映秀鎮。雖然8月14日的特大山洪地質災害衝擊了這座小鎮,但按高標準建設的映秀新鎮經受住了泥石流的考驗。在一排安置房前立著一塊巨大的展板,上面寫著參與小鎮重建規劃的專家和機構:美國的貝聿銘、法國的保羅·安德魯、吳良鏞等,以及同濟大學、清華大學……
但參與建設的人絕大多數是默默無聞的普通人。他們或生於斯長于斯,或是震後從這個國家的四面八方趕來。正是廣大人民的智慧得到空前釋放,才克服了重建中一個個具體的難題。
在都江堰,當地幹部群眾津津樂道一件事:當地災後農村住房重建曾遇到資金、配套設施等諸多問題,但通過深化對農村房屋、宅基地、林地的産權改革,引入社會資金參與等舉措,探索出了“指標換住房”“期權——現房”“産權融資”等農房重建的“十大模式”。
一路上,記者一直在思考:是什麼力量讓重建者迸發出如此的智慧,把異曲同工的建設理念融入到千差萬別的四川城鎮村莊中?是什麼力量使破碎的山河在短短兩年時間被繪成如此繽紛絢爛的圖景?
記者想起離開紅白鎮時,在樹木繁茂的青山上矗立的大字標語。那是一句令中國人盪氣迴腸的話:“任何困難都難不倒英雄的中國人民!”
這句話,應該就是記者尋找的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