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互聯網“色情帝國”的覆滅
——公安部與美國警方聯合摧毀全球最大中文淫穢色情網站紀實

    新華社北京８月２５日電（記者 鄒偉）８月２５日，中國公安部發佈的一個消息，引起海內外高度關注——

    公安部與美國警方聯合摧毀全球最大中文淫穢色情網站聯盟“陽光娛樂聯盟”。該聯盟建設者王勇及其核心成員相繼落網，聯盟旗下數個淫穢色情網站陸續關閉，境外最大淫穢色情源頭被徹底打掉。

    “陽光”之名，掩蓋不了罪惡之實。這個擁有１０００多萬名會員的網上“色情帝國”，多年來如何形成？怎樣在中國公安部與美國警方的重拳合擊之下土崩瓦解？作為公安部與美國警方首次通過聯合行動破獲的跨國網絡淫穢色情犯罪案件，背後還有哪些不為人知的故事？

    對此，記者走訪公安部專案組，追溯案件偵辦過程，去揭開這個互聯網“色情帝國”的神秘面紗……

    “陽光”之名難掩罪惡之實

    讓我們把時針倒撥回兩個月前——

    ２０１１年６月２３日，美國，紐約。

    繁華的法拉盛皇后區街道上，人們行色匆匆，穿梭在高樓大廈之間。此時，多名美國聯邦調查局特工已悄然潛入一座居民住宅，佈下嚴密的抓捕網絡。隨後，中國籍男子王勇在家中被警方成功抓獲。同時被查封的還有兩台位於得克薩斯州的服務器和相關網絡支付平臺，一系列網站被徹底摧毀。

    “‘戲子’落網！行動成功！”

    捷報迅即從紐約傳至北京，公安部專案組成員擊掌相慶。當日，在公安部統一指揮下，北京、安徽、福建三地公安機關組成的專案組已將在境內負責洗錢和維護網站的１０余名犯罪嫌疑人抓捕歸案。

    “王勇，男，１９８５年１月１日生於福建省福州市”——在公安部通過國際刑警組織發出的“紅色通緝令”上，戴著眼鏡的王勇文質彬彬。僅看照片，人們很難想到，這個２６歲的年輕人竟然一手締造起龐大的網絡“色情帝國”，並在境外操控著４８家中文淫穢色情網站，通過傳播、販賣色情內容坐擁千萬身家。

    “‘戲子’被抓了？”王勇落網後的第二天，消息已被一些網友在幾個論壇中悄悄傳遞。

    “戲子”，是王勇在互聯網上的代號。２００２年１月，王勇以這個代號在美國建立了“９９情色”網站，隨後又通過加盟、收購等方式，將用戶量最大的４８家中文淫穢色情網站納入其管理範圍，形成全球最大的中文淫穢色情網站聯盟“陽光娛樂聯盟”。

    令人咋舌的是，這個“色情帝國”中，含有淫穢色情信息的板塊數以千計，傳播淫穢色情信息的帖子達上億條。每個註冊會員都要向網站交納季度會員費或終身會員費。如果會員想瀏覽“更刺激”的內容，只有兩種途徑：付費，或是累積足夠高的積分，以提升瀏覽權限。

    就付費而言，“陽光娛樂聯盟”擁有便捷的支付平臺，中國境內用戶可以通過信用卡、西聯匯款、現金支付等多種方式向色情網站支付，其中包含國內多個主流的第三方支付平臺和銀行。有了支付平臺和互聯網的掩護，淫穢色情犯罪就如同穿上了隱形衣，更加隱秘、更加快速，給公安機關的偵破工作帶來更大的難度。

    而色情網站的會員“積分”制度，更令人深惡痛絕。

    “在這些網站，會員賺取積分的唯一途徑就是上傳更多的淫穢色情圖片，而且必須是‘原創’的——這就刺激會員發起或參與更多的性犯罪。”公安部網絡安全保衛局相關負責人告訴記者。

    這個以“陽光”冠名的網絡聯盟中，還滋生著各種各樣的陰暗和罪惡。這裡不僅傳播淫穢色情信息，很多犯罪人員還通過這些網站交流強姦猥褻幼女的作案手法、交換兒童色情圖片，助長了性侵犯兒童犯罪。網站上充斥著全國各地賣淫嫖娼的信息，大到各地色情服務場所的招嫖信息，小到色情服務人員的聯絡方式甚至服務風格，內容不一而足，成了名副其實的淫穢色情“集散地”。

    突破司法壁壘，兒童色情犯罪成跨國合作切入點

    “感謝您在打擊國際犯罪領域與美國聯邦調查局的通力合作。鋻於當前犯罪活動多為跨境活動，全球的執法機構必須史無前例地提高合作水平。對於您在這些方面所做的努力，美國聯邦調查局感謝您無私的貢獻。”王勇成功落網後，美國聯邦調查局局長羅伯特·Ｓ·穆勒專門向中國公安部發來感謝信。

    然而，在尋求跨國警務合作的過程中，中國警方的道路並非一帆風順。

    早在２００４年，公安部就發現了王勇及其團夥利用淫穢色情網站牟取暴利的犯罪事實，並多次部署公安機關對“陽光娛樂聯盟”開展專項打擊，累計打掉了該聯盟在境內發展的網站管理員、版主近千名。但由於主犯王勇及網站服務器均位於美國，中國警方始終無法根本取締這個聯盟。

    “最大的障礙就是中美司法體制差異造成的司法壁壘。”公安部網絡安全保衛局相關負責人説。

    根據中國刑法第３６３條規定，以牟利為目的，製作、複製、出版、販賣、傳播淫穢物品，情節嚴重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在中國，王勇的行為已經明顯違反了刑法；但在美國，王勇所從事的成人淫穢色情活動卻屬於合法行為。

    正因如此，中國警方提出的數次合作申請，都被美方以“成人淫穢色情合法”為由擋在了門外。

    一時的困難並沒有難倒中國警方。通過縝密的調查取證，辦案人員發現，在“陽光娛樂聯盟”旗下的４８個網站中，有１８個網站均含有兒童色情內容。在其中一個名為“幼香帝國”的網站中，用戶可以通過大量超鏈結進入另一個大規模的兒童色情網站聯盟，這個聯盟中含有大量暴露兒童生殖器、展示兒童與成人發生性行為以及兒童接受捆綁、鞭打等行為的圖片和視頻。這些超鏈結將瀏覽者引導到不同的網站論壇，除了“幼香帝國”，還有“少女美圖軍事地帶” “少男電影地帶”“高品質少女套圖”等色情論壇。

    這正是突破美國司法壁壘的關鍵。依據美國法律，發佈兒童性剝削廣告牟利以及複製、傳播兒童色情信息，將被處以最高３０年的監禁。中國警方就此再次提出要求，敦促美國警方介入案件偵破工作。

    ２０１０年４月，公安部與美國聯邦調查局就此案正式開展跨國警務合作。

    案情的進展始終牽動公安部高層領導的心。國務委員、公安部部長孟建柱對此案高度重視，要求進一步加強國際執法合作，堅決摧毀這一網絡聯盟，消除其社會危害。在公安部的統一指揮下，北京、安徽、福建三地公安機關迅速成立專案組，對該聯盟在境內的組織體系開展調查。同時，公安部還通過國際刑警組織發出紅色通緝令，指示駐美使館警務聯絡處與美方保持了密切溝通，並派遣警官小組赴美開展工作。

    美方也高度重視該案的偵查工作，專程派員來華與中方交換證據、研究聯合行動方案。今年６月２３日，中美警方聯合實施抓捕，美方抓獲該聯盟的建設者王勇，中方抓獲在境內負責洗錢和維護網站的１０余名犯罪嫌疑人。

    “色情帝國”覆滅之後的憂思

    目前，王勇已被美國曼哈頓區檢察官提起訴訟。根據美國現有法律規定，王勇多罪並罰，很可能將被判５０到７０年監禁。

    不管是受審還是服刑，中國政府相關部門都希望將王勇遣返回國。目前，公安部已派遣警官小組赴美磋商，交涉遣返事宜。

    “中國是受害國，‘陽光娛樂聯盟’會員９０％以上都是中國人，網站的整個組織體系幾乎都在中國，網站的版主、管理員也都在中國，兒童色情內容的受害者也都是中國兒童。另外，王勇的國籍國是中國，他每年超過千萬元的盈利絕大部分來自中國。所以，我們希望這次遣返能夠成功。”公安部網絡安全保衛局相關負責人介紹了要求美方遣返王勇的主要依據。

    此外，這起案件折射出的社會問題也令人擔憂。“陽光娛樂聯盟”的中國會員中，超過半數是１５至３０歲的年輕群體，相當一部分還是在校學生。

    “王勇曾經在個人博客裏，把從建立第一個色情網站到整個色情聯盟的發家史在互聯網上炫耀，氣焰極其囂張。一些大學生不以為恥，反而追捧甚至崇拜他，認為他在極短的時間內就獲取了巨大的財富，是創業成功的典範。有些年輕人更是照王勇的樣子打‘擦邊球’，似乎一沾上淫穢色情，廣告費、點擊率就都來了，這成了少數人所謂‘創業’的捷徑。”公安部網絡安全保衛局相關負責人表示，打擊互聯網淫穢色情犯罪，維護網絡凈土，需要全社會各個部門和單位的齊抓共管，對由此衍生的青少年犯罪等問題也應引起高度重視。

    值得注意的是，這是中美兩國執法機關在打擊網絡犯罪領域的第一次成功的聯合執法行動，也是公安部開展國際執法合作的又一成功案例。

    “公安部將繼續與各國加強國際執法合作，嚴厲打擊跨國網絡淫穢色情、詐騙、賭博、黑客攻擊破壞等各種違法犯罪活動，切實維護網絡安全，保障公民的合法權益。”公安部網絡安全保衛局負責人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