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奧運會是以“恢復古代奧運會”為名義而構建的一個現代社會文化現象,它沿用了“奧林匹克運動會”的名稱, 繼承了“奧林匹亞德”每四年一個週期的傳統,借用和發展了某些儀式,吸收了公平競爭、奮勇拼搏、身心和諧發展的古代傳統思想。但現代奧運會並不是古代奧運會的延續和翻版,它是在資本主義背景下産生的新的社會文化現象,它們之間有本質的區別。
民族性與國際性
古代奧運會具有鮮明的民族主義色彩和排外的文化特徵,它是一個民族性的祭禮賽會,總在同一地點舉行,運動員必須是純希臘血統。古代奧運會起著繁榮希臘文化的作用,但其局限性使它經不起多民族融合的風浪,只能在古希臘奴隸制繁榮的特定條件下發展,一旦遇到外族的入侵就難以生存。而現代奧運會則向一切國家、一切地區和一切民族開放,並在世界各地輪流舉辦,是全世界人民和平友誼的盛會。
古代體育與現代體育
古代奧運會採用的是與軍事技能緊密相關的體育內容,項目設置不完整,比賽方式原始、簡樸,是人類社會童年時代的運動競賽。而現代奧運會採用的則是高度規範化的現代競技運動內容,它突破了古代傳統,增設了集體項目,並開創了冬季奧運會,內容豐富多彩,反映了現代社會發展的需要。
排斥婦女與男女平等
古代奧運會不允許婦女參加,違者處以極刑。雖然顧拜旦在奧運會初創時期曾想模倣古代傳統,但已無法阻止男女平等的時代潮流。從1900年婦女首次登上奧運賽場至今,女運動員人數、女子參賽項目數、女體育管理者人數逐漸增加,運動成績大幅度提高。婦女體育在奧運會上獲得了前所未有的發展,其意義已超出了競技比賽的範疇。
宙斯的節日與體育的慶典
古代奧運會是希臘人獻給萬神之首宙斯的祭禮賽會,宙斯神的凝聚功能,使具有共同宗教文化但又彼此獨立,有時甚至相互仇視的城邦能聚集起來共同參加奧林匹克盛會。因此,古代奧運會不是一個獨立的體育事件,而是宗教節日的一部分。而現代奧運會則是一個世俗的、非宗教的體育慶典,它有獨立的思想、組織和活動體系,是全世界運動員歡聚一堂的盛大體育節。
奴隸主貴族仲裁機構與完整系統的現代組織機構
古代奧運會的領導者是奴隸主貴族組成的仲裁機構。它由宙斯神殿中的專職祭司和地方官員共同擔任,全部由來自單一城邦伊利斯的人所組成,當他們主持本城邦與外邦選手比賽時難以保持公正。為爭奪奧運會的領導權,城邦之間甚至兵戎相見。而現代奧運會則有完善的組織機構,它由國際奧委會、國際單項體育聯合會,國家奧委會和舉辦城市組委會所組成,具有廣泛的國際性。其管理的科學性、評判的客觀性和組織的嚴密性構成了現代奧運會與古代奧運會的又一本質區別。
奧林匹克休戰與世界和平
古代希臘山脈縱橫,河流交錯,處於割據狀態的200多個城邦從未有過真正的聯合。但是,他們始終有著統一的傳統和共同的宗教信仰,使城邦同盟能在特殊的節日裏共同維持和平。當時,能使具有強烈分離意識的希臘人聯合起來的一個重要紐帶就是每四年舉行一次的奧運會。為此盛典,希臘城邦同盟締結了“奧林匹克休戰”條約。然而休戰的範圍是有限的,它不能使全希臘所有的戰爭都停止,只保證伊利斯城邦和奧林匹亞是神聖的無戰區。古希臘人在此處可以享受絕對的和平生活,但在其他地區卻只有“豁免”權,即任何人不得侵犯路經該地的運動員、官員和觀眾(即使此處正在進行戰爭)。從而使古代奧運會持續舉行了一千多年而沒有一次間斷過。它是一個為希臘民族服務的獨立於戰爭環境之外的和平盛會。而現代奧運會則為建立一個和平美好的世界服務。它雖然沒有能力停止正在進行的戰爭,但卻努力使全世界人民互相理解、互相尊重、團結合作,以期建立一個更加美好的新世界。
古代奧運會和現代奧運會是在不同社會背景下産生的兩個本質不同的社會文化現象。古代希臘政治上各自獨立的奴隸制城邦體系、統一的文化宗教、人性化的原始神祗和較完整的祭祀制度是古奧運會産生和發展的社會基礎。因此,它不可能超越古希臘奴隸制而存在,其衰落和滅絕的根本原因就是它所賴以生存的社會背景已不復存在,奴隸社會的古代奧運會絕不可能在資本主義條件下復活。正如“文藝復興”運動是打著“恢復”古希臘、羅馬文化的旗號,宣傳的是資産階級的新思想、新文化一樣,顧拜旦的成功就在於,他既非常策略地利用了具有極大號召力的古代奧運會這一古典模式,又非常清醒地認識到:“必須讓奧運會現代化,而不要進行笨拙、簡單的模倣和復原。”因此,他始終以國際性和現代體育內容為基本原則,使新産生的奧運會成為帶有古典傳統色彩的、具有現代思想內涵的國際體育盛會,成為人類社會跨文化、跨民族、跨國度的優秀文化結晶。(孫葆麗)
(作者為北京體育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