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兩江新區正式掛牌成立,這與30年前中國深圳開發,20年前上海浦東開發,10年前天津濱海開發一樣,將開啟中國開發開放的一個全新時代。”
6月29日,在新加坡舉行的第二屆“世界城市峰會”上,面對台下來自全球近千名政要、企業領袖,重慶市長黃奇帆扮演起重慶兩江新區“推銷員”的角色。
“如果説沿海的三個開發開放階段啟動的是外需經濟,那麼重慶兩江新區啟動的則是中國內需經濟為特徵的開發開放,所以它有特殊的里程碑意義。”當天晚上,黃奇帆在新加坡接受本報記者專訪時反復強調,重慶兩江新區的開發開放是在國際金融危機的大背景下啟動的,可以視作是中國內陸地區啟動內需發展的一個戰略。
按住新機遇
《21世紀》:根據國務院的批復,兩江新區被定位為“統籌城鄉綜合配套改革試驗的先行區、內陸重要的先進製造業基地和現代服務業基地、長江上遊金融中心和創新中心、內陸開放的重要門戶、科學發展的示範窗口”。你怎麼看待這樣的國家定位?
黃奇帆:國家給我們的定位有5個,我的解讀是各有深意。第一個是改革的定位,要建成城鄉統籌、綜合配套改革現行區,也就是説在改革上要先行;第二個是現代製造業的基地和現代服務業的基地,叫兩個基地的定位,第三是金融中心和創新中心的定位,這代表了一個很重要的核心經濟的定位,因為金融是現代經濟的核心,你把創新中心跟金融中心作為我們西部的定位非常特殊;第四給予了我們做整個改革、發展的領頭羊,在這個方面要創出一條路子;第五,我們要成為整個的西南一個窗口、一個樣板。
你仔細看這5個定位,我自己認為比當初沿海開發開放時講浦東開發、濱海開發的時候,那種定位、目標還要專業,還要具體,還要深層次。體現了我們國家現在發展戰略、科學發展觀,各種城鄉統籌,整個發展戰略的一套思路,是國家戰略的一個結晶。
《21世紀》:兩江新區接下來的發展“路線圖”是什麼?
黃奇帆:兩江新區要做到1萬億産值,發展三大産業板塊,這就是我們的路線圖,我們的發展戰略。地區要想發展,必須抓住機遇。那什麼是機遇?比如在金融危機裏,社會上到處都是悲壯的色彩、到處都是不好的消息,但是其中有一個閃亮的大道,一個3年翻番的産業在形成中,你這個時候就要手腳快,衝上去把這個産業按住。但是按住了,這種大塊頭的行業誰能主導呢?一定是這個世界級的大産業的國際領袖在決定這個方向,你要能把他們拉住,他不是在下邊做布朗運動的。這就叫抓機遇,機遇一閃而過,你要懂得去抓的。
第二,你還要路子對,不能亂抓,一定是符合這個大的格局,你要有一套合理的模式,這個模式不是你求人家求來的,而是你的邏輯和人家的邏輯互補了,大家覺得有共同的利益才會幹。所以恰恰在國際金融危機這個當口,全世界利用外資都減少了,而重慶在這三年中利用外資從2007年只有10億美元,到2008年跳到20多億美元,2009年跳到40億,今年我們估計能到60億美元。重慶在利用外資方面,兩年翻兩番,3年漲6倍,這是什麼地方來的?是不是世界的經濟形勢已經發生大變,又開始了瘋狂投資了?沒有。現在世界範圍內的投資還是很少。所以,我覺得地方的發展,要看得到機遇,還要抓得住機遇,然後要有行動做這個事情,光靠説是不行的。中央給我們的定位,不是讓我們當經來念的,而是要把它當成行動綱領,要爭這個機遇。
萬億産值規劃
《21世紀》:你覺得現在定下來的五大戰略性産業中,兩江新區哪些産業未來能夠達到千億規模,以支撐萬億工業總産值目標?
黃奇帆:一塊是電子信息産業,一塊是汽車摩托車産業,一塊是成套裝備産業。在我的眼裏,如果你招來的項目是1億産值,這一類的産業都是不上臺面的,我們不想招1萬個億元的項目來達到我們萬億産值規模的規劃,不想搞成亂七八糟的一堆。我們真正要搞的是産業集群,一個集群至少1000億,甚至3000億,以這樣的産業集群來説,兩江新區的一萬億主要是這三個集群,這三個集群中,電子信息産業可能就要有4000億,汽車産業可能有3000億,裝備工業可能有二三千億,加起來就形成了1萬億的規模。
《21世紀》:在産業佈局方面,我有一個擔心。以你剛才所説的三大産業集群來看,有一個特點,就是抵禦經濟週期波動的能力並不強。比如説在這次國際金融危機中,電子信息産業受到了比較大的影響,國內一些以此為支柱産業的開發區、新區經濟發展會不會都因此而受到拖累?
黃奇帆:這個話又對,又不對。在2008年底至2009年上半年的國際金融危機當中,一般意義上的電子信息産業大概縮水了40%,從這個意義上講,這個産業是不太景氣。但是如果你注意一下,恰恰在金融危機當中,電子信息産業中有一個部分在飛速地發展,在以3-4年翻一番的規模在增長,就是筆記本電腦和通訊設備。
未來世界什麼電子産品是龍頭呢?不是電視機、MP3、或是DVD這一類的電子消費品,而是筆記本電腦。筆記本電腦2008年全球銷售1.6億台,去年已經到2億台,今年會銷售到2.6億台,到2012年會銷售3.2億台,也就是説恰恰是在金融危機這4年它産量在翻一番。在這個背景下,中國的沿海地區是不是抓住了這個正在高速擴張的産業?我看沒有。重慶就想抓住這個産業,所以我們現在説自己要搞8000萬台電腦。
現在,惠普給我們下的定單是4000萬台,今年會産出500萬,因為去年才簽約的,目前在抓緊建廠房,到今年的8、9月份的時候估計廠房就能夠造好。明年,我們的産量預計就會達到2000萬台,而到2012年惠普要求的4000萬台産量就能夠生産出來了。如果能夠做到這一點,我們就把世界金融危機中唯一的一個增量拉到了重慶。
從這個角度來講,重慶抓的就是世界未來最重要的兩個發展的動力源,一個通訊、一個電腦,它們將決定世界信息産業的未來,如果把這兩個抓住了,重慶的産業就能確保自己的競爭力。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看,不存在信息産業萎縮的問題,只存在産業升級換代的問題。
《21世紀》:在重慶的幾大産業基地的戰略部署上,有什麼安排?
黃奇帆:胡錦濤總書記曾講過,越是金融危機,越要靠新技術革命産生的機遇來把人類從危機裏救出來。重慶也是按照中央這個要求來做的,而且做成了。我今天很浪漫地在會上提到:重慶在今後幾年會出現以筆記本電腦為主體的亞洲最大的信息産業基地,以汽車、裝備工業為主體的中國內陸最重要的現代製造業基地,以石油天然氣化工為主體的中西部重要的重化工基地。
你要注意我的表述,這三個産業的重要性不是放在一個等量上的,信息産業我説的是亞洲,裝備我説的是中國內陸,化工我説的更少,就是西部。我其實是有分寸的,我不會説自己要做成亞洲最大的化工基地,那個我暫時是做不到的。但是至少現在這樣的表述,我敢在國際會議上明確的提出來,我是有信心的,因為我已經做成了,所以我才敢這麼説。我的這三個詞語的定義是費了心思的,不是胡説的。
未來殺手锏:金融業
《21世紀》:國內大部分區域的經濟發展都會碰到二三産業格局如何協調的問題。重慶有何新的發展思路?
黃奇帆:對我來説,我是一個城市的領導,絕不是一個工業企業的領導。但是工業代表了一個地區的核心競爭力。美國在金融危機時的遭遇就是一個很好的反面例子。現在的美國,太不重視工業,工業全部虛擬化,産業中80%的是服務業,這樣的産業結構在這次金融危機中就出現一些問題,金融危機一來,因為實體經濟沒有,工業就業崗位也沒有了,整個社會出現混亂,所以奧巴馬現在搞的新政中強調要調整産業結構是有他道理的,美國現在在回頭補工業這一課。
在這個意義上,我不能讓重慶也走這條路。重慶城市化進程中,比如第三産業達到80%,這樣的産業結構其實是不符合中國的國情的。所以,在我的概念裏,至少在今後的5年左右,重慶的工業即二産將佔到整個産業格局中的50%,三産加農業佔50%,這是一個階段。而從2015年-2020年以後,工業比重又會小下來,比如説二産又回到了40%左右,這個時候的農業我們可能只有5%了,服務業會從40%逐漸增加到50%甚至會到60%。到2020年,我認為重慶的服務業應佔到60%左右,這是一個比較合理的比例。
《21世紀》:在現代服務業這一塊,重點發展什麼産業?
黃奇帆:現代服務業包括幾大類別,裏面如果挑一個頭,那一定是金融業,是真正要你去努力而為之的。重慶作為一個西部的大城市,它當然是西部金融的中心,所以為什麼兩江新區的定位中會有一個“長江上遊金融中心和創新中心”,這就代表了中央已經要求重慶大力發展金融業了。重慶的金融業現在也已經在中西部地區令人刮目相看,未來5-10年重慶的金融業也應該更好地發展。
我們在發展金融業上分為5個層次,一個是銀行、證券、保險三大金融業務;一個是非銀行的金融機構,比如説私募基金、風險基金、信託公司、擔保公司、小額貸款公司、租賃公司、財務公司等。第三,我們現在有五六個區域性的交易所,這都是要素市場。第四,推動離岸金融結算中心建設。第五,金融人才、法制、監管層面,這是金融發展的一個安全基礎。
你把這五個事情搞好了,重慶的金融業當然就起來了。全國31個省市,一般金融行業佔GDP的比重是3%-4%,廣東現在是5%,天津是6%,上海是12%,北京是14%。我們今年1-5月份是8%左右,年底數據修正時估計會達到7%左右,排在北京、上海之後,能排到全國第三位,這説明重慶這一塊比其他的經濟更發達。如果到2012年重慶GDP達到1萬億的話,金融佔GDP可能到10%,這就是1000億。這麼小的一個重慶,金融業有1000億,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金融不光在為重慶服務,它也在輻射周邊地區。我們這一塊,恰恰是重慶未來發展的殺手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