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整治優化開採環境
——2010年稀土礦産整治述評

    有人説，中國整治稀土行業，意味著世界廉價稀土的時代結束了；也有專家稱，世界礦産資源競爭正在從大宗礦産轉向“三稀”礦産——稀土金屬、稀有金屬、稀散金屬資源。

    2010年，國土資源部在稀土等行業的最上遊——勘查開採環節，針對存在的突出問題，在全國部署開展了以稀土為主兼及鎢、錫、銻、高鋁黏土、螢石等礦種的專項整治行動，如一股強勁的風暴吹向大地，從南嶺山脈到北國草原，從微山湖畔到雲貴高原，涉及26個省（區、市）。

    那麼，這場礦産資源開發秩序的重大整肅行動為何在這一時間內發生？專項整治工作進展如何？呈現出哪些新特點？對此，記者作了跟蹤採訪。

    小金屬大用途：稀土成為當代戰略礦産

    世界上２８個國家有稀土。中國稀土資源豐富，１８個省已探明稀土儲量，輕稀土主要分佈在北方的包頭，中重稀土主要分佈在南方的贛粵閩桂湘五省區。迄今開發稀土資源的為９個省，全國有120多家稀土開採礦山，100多家稀土生産企業，可生産400多種近千個規格的稀土産品。

    人們長期以來的認識是，稀土礦産是中國的優勢礦産，判斷依據是我國稀土資源儲量、産量、國際貿易量均居世界前列。對它，我們習慣於從價格賣高了還是賣低了，市場份額多了還是少了的角度去關注。

    不可忽視的事實時，稀土還是一種重要的戰略資源。

    1794年，芬蘭化學家加多林從採石場得到的從一種黑色礦物中分離出的氧化物，被命名為“釔土”，標誌著世界發現了稀土元素。迄今，全世界共發現１７種稀土元素。自然界中含稀土元素的礦物有２００多種。

    稀土資源多年來用在三大傳統領域：冶金機械、石油化工、玻璃陶瓷。20世紀90年代以來，稀土在新材料領域的應用突飛猛進，派生出許多新的高科技産業，並且在軍事中顯示出奇跡般的作用。有人這樣形容稀土的戰略地位：“沒有稀土，就沒有高新技術”，“沒有稀土，美國就打不成海灣戰爭”。有專家介紹，海灣戰爭中，為什麼“愛國者”導彈能輕易擊落“飛毛腿”導彈？這得益於前者精確的制導系統。其制導系統中使用了大約4公斤的釤鈷磁體和釹鐵硼磁體用於電子束聚焦，釤、釹是稀土元素。為什麼M1坦克能做到先敵發現？因為該坦克所裝備的摻釹釔鋁石榴石激光測距機，在晴朗的白天可以達到近4000米的觀瞄距離，而敵方坦克的激光測距機最多看到2000米。不僅如此，無論是與現代生活息息相關電子信息産業中的照相機、錄音機、計算機硬盤、光盤驅動器等，還是新材料、新能源行業，稀土材料無處不在，從電動汽車到大型風力發電機乃至精密醫療儀器，都有稀土的影子。比如，一台豐田混合動力汽車的電子器件需要１公斤釹，其電池需要10~15公斤稀土金屬鑭，而一台核磁共振成像儀，大致需要0．5噸至3噸釹鐵硼永磁體。

    我們必須重新審視稀土。

    專家指出，工業化不同階段對礦産資源的消費呈現不同的特徵：工業化早中期，主要消費大宗礦産品如煤、鐵；工業化中期，加大了對石油、有色金屬的消費；工業化晚期，對稀有金屬的消費依賴度越來越高。完成工業化的國家走過了這樣的道路。我國現階段對礦産品的消費呈現複雜特徵，既如工業化早中期那樣大量消費大宗礦産品，又開始大量消費包括稀土在內的稀有金屬。2009年，我國稀土、鎢、錫、銻、鉬的消費量居全球第一。

    由於稀土神奇的、不可預測的用途，因而被譽為“21世紀新材料的寶庫”。美、日等發達國家的政府部門將其列為發展高新技術産業的關鍵元素和戰略物資。美國國防部公佈了35種高技術元素，其中包括16種稀土元素；日本科技廳選出26種高技術元素，16種稀土元素包括在內。稀土新材料開發應用成為國際競爭最激烈的領域之一，從某種角度講，它標誌著一個國家高科技的發展水平。

    稀土的國際市場貿易額很小，2009年為16億多美元。在中國，稀土礦産業産值2009年大約300億元人民幣。據工業和信息化部原材料司巡視員賈銀松説，稀土等是小金屬，大用途。它們具有耐高溫，抗腐蝕、硬度大、導熱導電性能好等特殊的物理化學性能，廣泛應用於航空、航天、國防軍工、電子信息等領域，是發展現代工業和戰略性高新産業不可缺少的重要原材料。

    請看一組數據：2009年我國稀土、鎢、錫、銻、鉬、銦産量居世界第一；在出口方面，我國是出口大國，稀有金屬在世界上所佔的比重分別為：稀土86%、錫83%、鎢54%。我國目前是世界上最大的稀有金屬生産國、供應國。

    一個基本事實是，目前中國以佔全球36%的稀土儲量，供應了90%全球貿易需求量。這顯然是不可持續的，也是不公平的。

    還有，稀土的開採與加工須付出極大的環境成本。從我國南方非法開採的稀土礦來看，造成兩方面影響：一是成片的山林被砍伐殆盡，大面積開挖後泥土裸露、溝壑遍佈，水土流失，而大量水土流失又毀壞了耕地；二是稀土礦開採後排放物中或者含有高濃度氮，流散到農田裏，使農作物 “只長苗不結果”，造成農作物大幅減産乃至絕收，或者産生有毒物質甚至放射性廢料，造成嚴重環境破壞。以致其他國家通常選擇規避或放棄開發稀土礦。

    中國工程院院士蘇鏘説，稀土資源具有極其重要的戰略意義，但長期以來，中國都不太拿稀土當回事，大量出口賤賣。中國整個稀土行業的現狀是稀土分離與應用發展很不平衡，特別是稀土應用産品發展是我們的“短板”，這就更需要我們保護好資源。

    所以，為了可持續發展和保護環境，我們必須轉變稀土等礦産開發的發展方式。

    專項整治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鬥，國土資源管理部門劍指非法開採、無序開採

    稀土行業發展中的深層次問題體現在勘查開採環節，即一些地區亂採濫挖問題突出，超量開採。這與加快我國經濟發展方式轉變的要求格格不入。

    2010年5月17日，國土資源部部長徐紹史主持召開第11次部長辦公會，審議通過《稀土等礦産開發秩序專項整治行動方案》。之後，一系列行動緊鑼密鼓地推出。

    5月18日，國土資源部發出《關於開展全國稀土等礦産開發秩序專項行動的通知》：從２０１０年6月至11月集中開展稀土等礦産開發秩序專項整治；5月20日，全國稀土等礦産開發秩序專項整治行動視頻會議召開；7月，為加強稀土等礦産宏觀調控，國土資源部通知開展省級稀土等礦産勘查專項規劃編制工作；9月，國土資源部要求各省級國土資源主管部門要將建立礦區協管員制度作為專項整治行動的重要內容；10月，78個稀土等整合礦區列入2010年省級重點掛牌督辦礦區。整治行動在全國鋪開……

    整治礦産開發秩序，首先是政府的認識問題，也是政府的決心問題。

    在內蒙古自治區有“富饒的神山”之稱的白雲鄂博地區，蘊藏著世所罕見的鐵稀土鈮特大型礦床，其稀土儲量全國第一。專項整治行動以來，自治區人民政府成立了由自治區副主席趙雙連擔任組長的稀土資源開發秩序專項整治工作組，政府主導、部門聯動、企業配合，共同整肅稀土開發秩序。為保護稀土資源，包頭市狠下決心，聯合執法、徹底拆除了22家違規小企業，公安機關組織開展了“百日大會戰”專項行動。

    廣西是我國南方稀土礦儲量大、且唯一尚未進行規模開採的省份。專項整治行動開展後，自治區政府掛牌督辦平南稀土礦區等6個重點礦區。自治區副主席林念修指出，非法開採稀土礦有百害而無一利，必須堅決打擊！

    專項整治在各地深入推進：稀土重點省份廣東省健全市、縣、鎮三級國土資源動態巡查網絡，完善制度，落實監管工作責任，對稀土等礦産勘查開採區域進行了拉網式清理排查，依法嚴肅處理無證勘查開採行為，遏制了無證勘查開採、以採代探等行為的高發勢頭。

    湖南省國土資源廳派執法監察人員暗訪稀土開發秩序，加強監管；湖南主要稀土産地江華縣組織公安、國土、安監等部門對礦區群發性非法回收稀土尾液、非法運銷稀土礦大規模整治；省政府確定以鎢、銻、錫、鉬等礦種為重點開展超深越界專項整治，全面打擊超深越界行為。

    稀土大省江西省始終保持了對非法礦業活動嚴厲打擊的高壓態勢，通過加強動態巡查，設立舉報監督電話，加強火工産品管理，對非法礦業活動做到了發現一起，查處一起。整治期間，全省礦管系統開展各類巡查854次，出動人員4176人次，較好地鞏固和維護了礦産資源開發秩序。

    盲目擴大開採規模並不能真正做大做強中國的稀土産業，必須實行保護性開採，嚴控開採總量

    稀土開採總量控制指標落實，是本次專項整治行動的一個重要內容。

    2010年我國對稀土、鎢、銻、高鋁黏土、螢石5種礦産實行開採總量控制。其中高鋁黏土、螢石是第一次實行開採總量控制管理。

    以稀土為例，2010年總量指標確定為8．92萬噸，分解到9省。南方5省（區）中，江西為8500噸，廣西、廣東各為2000噸，福建、湖南均為1500噸，北方內蒙古是我國輕稀土生産中心，開採總量指標為5萬噸，其餘，四川2．2萬噸，山東1500噸，雲南200噸。

    對保護性開採的礦種有計劃地開採是我國法律的法定要求。1991年國務院就將離子型稀土、鎢、錫、銻列為國家保護性開採的特定礦種。《礦産資源法》規定，保護性開採的特定礦種實行有計劃開採。但如何在市場配置資源條件下將總量控制措施落實，是管理中的一個難題。

    江西贛州在實踐中探索出了一套有效的辦法。

    江西贛州地處南嶺成礦帶中心。1969年，我國首先在贛州發現了世界上獨特的南方離子型稀土礦，至今贛州稀土産業年産值達100億元，且有較為完整的稀土産業鏈，成為我國重稀土生産基地。

    贛州市副市長劉琮説，贛州鎢、稀土開採歷史很長，但礦産開發前幾十年給贛州經濟社會帶來的支持不多。稀土、鎢礦兩種資源是小金屬，不像銅鐵需求量那麼大。過去經常動不動就開採過量。一旦過量開採，價格大幅降低，最後連開採成本、簡單再生産也維持不了。近年來贛州總結歷史經驗，對鎢、稀土開發實行“整合資源，限量開採，深度加工，做大産業”。他們具體做法為，一是實行了“五統一”管理辦法。將全市88個稀土礦山的採礦權統一整合到贛州稀土礦業有限公司，實行“統一開採、統一加工、統一經營、統一管理”。二是實行年度計劃和動用礦塊申報審批制度。每年，市裏組織有關專家對稀土礦山編制的下一年度開採計劃進行審查，對沒有開採配額指標的，不予審批動用礦塊，不得生産。稀土開採配額下達後，省、市、縣國土資源主管部門和礦山企業之間層層簽訂總量控制責任狀和合同書。對超配額開採的或違法違規生産的稀土礦山，不予發放準運證。三是實行生産計劃配額卡管理措施。根據開採配額由市礦管部門向企業下達生産配額，對稀土原礦産品憑準運證放行。

    福建高起點地發展稀土工業，以深加工需求來確定開採總量。

    福建省稀土蘊藏較為豐富。龍岩市是稀土最為豐富的地區，已探明儲量佔全省總量的60%以上。如何開發資源、發展産業？省政府成立全省稀土領導小組，對稀土行業實行統一規劃。龍岩市在稀土資源開發中，統一規劃、統一開採、統一價格、統一收購、統一分配。核心內容是，高起點地建設了長汀稀土工業園區，引入大企業打造現代稀土産業鏈。對有稀土分離、冶煉、加工的企業實施計劃配額供礦，以深加工能力為衡量尺度，先評估需要多少稀土，省外能供應多少，再考慮自己挖多少，以小于需求量和國家下達的開採控制指標為開採原則，在規劃的稀土開發縣設立開發公司實施開採，開採後的稀土統一到工業園區的大型分離冶煉廠分離，深加工增值的稅收共享。這樣避免了資源浪費，真正有效地控制了開採總量。

    盲目擴大開採規模並不能真正做大做強中國稀土産業。在深加工不夠、科技自主創新不強時，對稀土，更重要的是保護性開採。越來越多的地方認識到這一點。

    河源，廣東的礦産資源大市，稀土資源豐富，開發潛力大，礦産資源開發剛剛起步，産業鏈條還沒有真正形成，但他們沒有急功近利。河源市市委書記陳建華説，我認為全面整頓規範稀土礦産資源開發秩序、市場秩序，是一項功在當代、利在韆鞦的大事，要堅持有序開發、科學開發，絕不走有水快流的老路。他堅定地説：“河源的稀土礦再過100年開採，將會更加珍貴。”

    強化地方政府主導、部門聯動的監管責任，探索區域聯動監管新機制

    2010年稀土等礦産專項整治行動，與以往的整治比，呈現出一些新特點：整治的目標更集中，以稀土為重中之重；整治行動更加突出強化地方人民政府主導、部門聯動的監管責任，更加強調地方治理。

    另一重要特點是：探索區域聯動監管新的工作機制，以達到更好保護資源、合理開發的效果。

    江西、福建、廣東、湖南、廣西南方五省（區）是我國稀土資源的聚集區。其中中、重稀土上述5省的産量、産能佔全國的98%，查明資源儲量佔90%以上。可以説，搞好南方五省（區）稀土礦産秩序規範，就等於穩定了全國稀土礦産秩序。

    8月10日，南方五省（區）十五市稀土開發監管區域聯合行動啟動儀式在廣東省河源市舉行。在國土資源部指導下，中國中、重稀土資源儲量最為聚集的福建省龍岩市、三明市，江西省贛州市，湖南省永州市、郴州市，廣東省河源市、清遠市、梅州市、韶關市、揭陽市，廣西壯族自治區崇左市、賀州市、梧州市、貴港市、玉林市十五市市長齊聚廣東河源，共同簽署通過了一個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南方五省（區）十五市稀土開發監管區域聯合行動方案》。

    《行動方案》從政府、政府部門、企業三個層面，勾畫了管控稀土資源的新設想：主要內容為，積極推進稀土資源開發整合，培育和打造優勢企業；嚴格執行國家開採總量控制指標要求，探索建立統一的稀土礦産品市場；開展專項整治合作，在稀土資源産、運、銷等關鍵環節設置監控系統，逐步聯合建立稀土礦産品流通登記票證電子網絡管理系統，堅決封堵住違法礦産品進入流通領域；加大執法力度，建立統一的舉報制度等；探索建立稀土礦産品電子交易統一平臺等；強化行業自律，形成企業間稀土礦産品聯合磋商定價機制、礦産品調配機制。

    事隔兩個月後的10月，我國輕稀土的主要産區內蒙古、山東、四川三省（區）的三市（州）就加強稀土監管行動達成共識，起草《蒙魯川三省（區）三市（州）輕稀土礦産開發監管區域聯合行動方案》。建立國家級稀土交易中心正在籌備中，稀土資源戰略儲備工作已啟動。

    回眸2010年稀土礦專項整治，我們更加感到，這次整治行動規範了秩序，落實了總量控制措施，大大改變了人們對稀土礦的認識，為稀土産業的發展優化了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