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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退休護士傅寶珠幫助廣東"麻風村"村民的故事
中央政府門戶網站 www.gov.cn   2007年02月25日   來源:新華社

用愛點燃愛
——香港退休護士傅寶珠幫助廣東“麻風村”村民的故事

    新華社廣州2月25日電(“新華視點”記者 張嚴平、孔博)

    人生於她似乎南轅北轍。

    她是一個香港人,卻服務在內地一個偏遠的小村莊;

    她是一個曾做過多次手術的病人,卻長年照顧著一群麻風病康復者;

    她一生沒有結婚,卻擁有一個充滿著愛的大家庭。

    1月28日國際麻風日這一天,我們在廣東潭山康復新村見到了她。齊耳的短髮已是灰白,眼角與額頭間生著細密的皺紋,唯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透著一種似乎沒有經過歲月磨損的溫暖與安靜。她叫傅寶珠,人們都稱她“傅姑娘”。

    告別面向大海的房子,她來到與世隔絕的“麻風村”

    “麻風村”,這是一個讓今天的人們感覺神秘的地方。

    在醫學還沒有能力的上個世紀中期,肆虐一時的麻風病,曾讓潭山村的每一位村民飽受磨難。全村現存的102人,平均年齡69.8歲,被截肢的有38人,其餘幾乎都有不同程度的手腳殘缺,五官變形,還有近一半人身體各部位患有長年不愈的慢性潰瘍。

    儘管15年以前,醫學已經徹底治愈了他們身上的麻風桿菌,但是,年老、殘疾、傷痛的後遺症,更有“麻風”二字讓他們遭遇著世人無法消除的恐懼與鄙夷的目光,使得他們中竟沒有一個人願意和敢於離開這個他們曾經做夢都想離開的地方。

    在世界進入21世紀之初,這裡的人們還不曾見過樓房,不曾坐過汽車,不曾去過商場,甚至連城裏的馬路都沒有走過。

    2003年的春天,隨著傅姑娘的到來,這一切,被永遠地打破了。她曾是香港南朗醫院的一名護士,退休那年,她用全部積蓄買下了一間能看得見大海的房子,後半生的安逸,就像維多利亞港灣舒適的海風,擁抱著她。

    然而,有一天,在朋友那裏看到的一盤記錄廣東省“麻風村”生活的光碟,讓她流淚了。“我能為這些需要幫助的同胞做些什麼?”

    57歲的傅寶珠打點行裝,走出家門,身上揣著一張香港醫療動員會義工的身份證明書,輾轉跋涉,來到了這個三面環山,地處偏遠的“麻風村”。

    她採來一束火紅的鮮花放在老婆婆手中,老人含笑而去……

    此刻,她正在為一位叫陳勝彩的老婆婆腳上的傷口換藥。

    這雙腳已經殘缺,每只腳的腳底與腳背處都長著雞蛋大小的潰瘍,粉紅色的傷面滲著白色的膿液。傅寶珠伏下身,一隻手握著老人的腳,一隻手用藥棉仔細地清洗傷口,再用小刀一點一點把傷口周圍的死皮削掉,然後是上藥、包紮。老人一直安詳地笑著,像個孩子。

    我們了解到,像陳老婆婆這樣的情況在村裏很普遍。傅寶珠來之前,“麻風村”裏從沒有過專業護士,身患潰瘍的村民只能從巡診的醫生那裏領一點藥,自己處理。由於缺乏專業技術,他們的傷口反復感染,幾十年不愈,嚴重者侵蝕到骨頭,不得不截肢。

    每日為潰瘍患者清瘡換藥,成了傅寶珠最繁重的工作。最初換藥時,那些傷口常散發出一種難聞的氣味,夏天還會有蒼蠅在周圍盤旋,她從不在意。在她的專業護理下,不少村民的潰瘍開始癒合。我們見到了1967年進村的任昌明老人,這些日子他特別開心,因為他兩條腿上的潰瘍全都好了。他説:“以前沒有護士,都是我們自己上藥,老也好不了。傅姑娘給我上了兩年藥,終於好了。她上得好,還不嫌臟。”

    村民的每一點開心,都讓傅寶珠有深深的欣慰。她説:“他們長期過著這種生活,現在年紀大了,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應該給他們更多的關愛與溫暖,讓他們在離開人世前感到人間有情。”

    村裏有16位老人生活不能自理,每當看到他們用殘存的一點胳膊夾著竹竿晾衣服,用柺棍支著半條腿做飯,傅寶珠心裏便十分難過。她回到香港,四處奔波,通過醫療動員會籌集了5萬元資金,為老人們建立了一座生活設施比較完備的“福安居”,並自己出錢請了兩位身體較好的村民照顧他們。

    村裏常有老人生病住院。21歲就進了護士學校的傅寶珠記得,護理課上的第一項內容就是學習如何給病人洗腳、擦大小便,而且這一內容要貫穿護士工作的一生。來到潭山,她才知道,這裡的護士是不做這些事的,他們只管打針發藥。於是,無論哪一位老人住院,她一定要跟到醫院陪護,喂水喂飯,擦身洗澡,端屎端尿……

    歐以和老人因肺氣腫住進醫院,傅寶珠要給他洗腳,不讓;要給他端小便,不讓;要給他擦身,更不讓。當傅寶珠再三堅持,終於讓老人安下心來享受這些在她看來是一個護士應盡的本分時,這位20歲就進了“麻風村”從此失去了所有親人的老伯慟哭……

    傅寶珠剛來時,全村有112人,3年間已經走了10位,這是最讓她傷心的。但同時,她又把有機會陪伴這些老人上路看作是自己的一種榮譽。她説:“一個人的一生最後的時間你和他(她)在一起,這是福。”

    她進村後第一個去世的老人患肺癌,臨終前呼吸困難,十分痛苦,村裏的人都不敢進他的房間。傅寶珠進去了。她拉著老人的手,趴在他的耳朵上説:“不要怕,我在你身旁!”老人的眼角溢出了兩滴晶瑩的淚水,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一位老婆婆一生喜愛花,她彌留的日子正是春天,傅寶珠採來了一束火紅的鮮花放在她的手中,老婆婆懷抱鮮花,含笑而去……

    傅寶珠為村民所做的事情一件一件都數得清,但她在每一顆飽嘗傷痛的心裏播撒下的愛的種子有多深,卻是無以估量。

    在村裏,我們遇見了一位叫吳年好的老人,這位10歲就進了“麻風村”的老婆婆,一輩子最溫暖的記憶就是她生病住院時傅姑娘陪護她的3天3夜,她忘不了,每天晚上,像母親又像女兒一樣的傅姑娘躺在她身邊的椅子上,給她講許許多多快樂的故事。講述中,老人情不自禁地唱起了歌:“朋友,我永遠感謝你,感謝你的辛勞,感謝你的勉勵;朋友,我永遠想念你,想念你的笑臉,想念你的友誼……”她邊唱邊用只剩下兩隻肉團的雙手上下打著拍子,嘴角笑著,淚水卻從她的眼睛裏淌出來……

    老人們生平第一次看到了老虎、獅子、大象、長頸鹿……高興得手舞足蹈

    傅寶珠一直記得她進村不久,第一次被馮同枝老兩口請吃飯的情景。這是一對在“麻風村”裏難得的夫妻家庭。有一天,他們找到她,鄭重卻又是試探地説要請她吃飯,末了問了一句:“你來嗎?”傅寶珠一口答應:“來!”這一下可樂壞了兩位老人,一整天都在忙著殺雞煮菜。那頓飯,他們高興得像過年,嘴裏不停地念叨:“幾十年沒有人和我們一起吃過飯了!今天真的有人和我們一起吃飯了!”

    打這,越來越多的村民把請傅姑娘到家裏吃頓飯看作是天大的享受。傅寶珠懂得他們的心。這些村民大都是十幾歲、二十幾歲就進了“麻風村”,不僅常人,即使他們的父母、丈夫、妻子、兒女都不再願意與他們往來。心靈的傷害使他們寧願隱身於公眾視線之外,面對社會,他們存有強烈的自卑、膽怯和隔膜。

    這,正是傅寶珠最為傷痛的。她對我們説:“麻風病讓他們失去了一切,他們身體的傷口容易癒合,但內心的傷口卻很難癒合。作為一個社會人,我應該竭盡全力把他們重新帶回到社會中去。”

    她來後的第一個中秋節,請在香港的家人和朋友買下了100多塊港式月餅帶到村裏,送給每一位村民品嘗。

    她來後的第一個春節,得知許多村民一輩子沒有見過放煙花,便到城裏買回煙花,在飯店訂下佳肴,全村人齊聚一堂,放煙花,吃美食,過了一個空前的歡樂年。

    2005年,佛山舉辦亞洲藝術節,傅寶珠在市區一家高檔茶樓訂了10個最好的臨街茶座,請了10位村民代表前往觀看。老人們邊喝茶邊看表演,一個勁地説:“做夢都不敢想的,今天看到了!”

    2006年秋天,傅寶珠組織全村70歲以上的村民坐上旅遊大巴,去了番禺動物園。老人們生平第一次看到了老虎、獅子、大象、長頸鹿等各種各樣的動物,樂得手舞足蹈。

    傅寶珠還經常分別帶上三五個村民到城裏去逛商場,到餐館裏吃飯,或者到兒童樂園遊玩照相……

    潭山康復新村的村民們就是這樣開始經歷著一個又一個 “人生的第一次”,他們封凍了幾十年的心一點一點向著外面的世界打開,他們看人的目光不再膽怯和卑微,他們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多起來,他們最想往的就是去更多的地方,看更多的新鮮世界。

    有人説,傅姑娘一個人改變了一個村子。其實,她改變的何止是一個村子。方圓幾十里、幾百里都能聽到這樣的話:“人家香港來的傅姑娘都不怕,我們還怕啥!”

    越來越多的外村人走進“麻風村”,與這裡的人們交往。

    康復村的村民到集市上買東西,再也不會遭到商販們的拒絕。

    廣州的大學生開始年年暑期來到“麻風村”,幫村民們整理衛生,清洗蚊帳,還帶來他們的歌聲。

    潭山康復新村的村民們從沒有像今天這樣感到心高氣爽。

    我們在村裏碰到了一位叫馮可滕的村民,他用木棍在地上寫了一首自己創作的詩:“我是一個人,不要劃清界限,你能享有的我有權享有,我雖然是精神和肉體經受了雙重折磨的人,今天,我看見了人間的溫暖……”

    用生命去扶持另一個生命,就像用蠟燭點燃蠟燭

    沒見到傅寶珠之前,想像她該是一個身體硬朗、精力充沛的人。一見面,吃驚地發現,她面容憔悴,步子沉緩,稍微走長一點就會氣喘,竟是一個病人。

    2003年,她被查出腦部患腫瘤,做了開顱手術;2004年,她又被查出心臟有問題,安裝了心臟起搏器;早些年,她還因腿部的一次意外受傷,安裝有人造髖骨,她笑稱自己是“機器人”。她説:“每當回香港探親時,常有一種擔憂,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回來。”

    生命對於傅寶珠顯得珍貴而脆弱,本來她可以選擇一種舒適輕鬆的方式度過余生,然而,她卻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麻風村”,選擇了一種常人不堪、不願的辛勞,並且,沒有任何報酬。

    她不懂得珍惜生命嗎?

    不,她太懂得。

    當了一輩子護士的傅寶珠,不知見證了多少有關生命的來去,特別是她做過7年的臨終護士,看到了一位又一位進來的人,就是在等待哪一天離去,生死離別成為環繞在她身邊的主旋律。正是這樣的經歷讓她更深地參悟了生命的意義。她説:“生命不在有多少歲月,而在歲月裏有多少生命。就像一根蠟燭,放在那裏,就是那麼一根放著的蠟燭,但如果把它點起來,雖然它自己一點點消失了,卻可以給周圍的人們帶來溫暖和光亮。”

    她最幸福的就是“用我的生命去扶持另一個生命,就像用蠟燭點燃蠟燭。”

    剛來時,村裏沒房子,她就在一個滿是蜘蛛網、蟑螂遍地跑的倉庫裏放了一張床,住了一年。現在她住的一間房子依然簡陋,墻皮剝落,屋頂有裂紋,下大雨時會往裏滲水。

    傅寶珠每個月要回香港待四五天,籌集村裏缺少的消毒藥水、紗布、棉簽等醫療用品,行李箱常常重達二、三十公斤,而她每次從香港回到村裏,途中要換乘5種交通工具,轉6次車,歷時9個小時,其中最後一段通往村裏的13公里的土路不通汽車,每次都是村民開著殘疾三輪車來接她,三輪車沒有頂,夏天烈日當頭,雨天一身水,冬天風寒刺骨。

    那年做完開顱手術,剛能下地走路,她便回到了潭山;安上心臟起搏器不到一個月,她又回到了潭山;她原來能使用15年的人造髖骨,由於太過奔波,用了不到9年已經嚴重磨損,醫生説如果這樣下去,只能再用一年。她抱歉地笑笑:“一年就一年吧,我放不下那邊村裏的人!”

    傅寶珠一生未婚,在香港,她有一位86歲的老母親和兩個妹妹,每次回去,她總要先趕到母親身邊住一個晚上。她常念叨:“從潭山到香港路途週折,如果家裏打來電話説媽媽病重,我趕回去就可能見不到她了。”但是她知道,一輩子善良的母親是理解她的,老人家有妹妹們照顧,她完全可以放心,而“麻風村”的村民們更需要她的幫助。她説:“只要還能走得動,我會一直在潭山待下去!”

    燃燒自己溫暖他人的人生,讓傅寶珠收穫了無比的快樂。

    許多個早晨,起床開門後,總會看到不知是誰挂在她門上的各種剛採摘下來的新鮮蔬菜。

    夏季裏的一天,她為一位老伯的傷口換完藥把他送走後,不想,他一會兒又轉了回來,拿著一根冰棒,塞到她手裏。她心裏一陣發酸,這些老人平日裏很少會舍得花5角錢買一根冰棒的。

    那年,村裏人不知怎麼打聽到她的生日,悄悄出去買了蛋糕和水果,全村人齊聚一堂,為她舉辦了一個她這一輩子沒有過的盛大生日晚會,望著那一張張五官不正卻笑容燦爛的面孔,她流淚了……

    有兩位村民,一個80歲,只有一隻手,一隻腳;一個76歲,手指和腳趾都殘缺不全,可他們竟做起了傅寶珠的“義工”,天天用胳膊夾著掃帚打掃醫療室的衛生,到山上砍竹子做消毒用的棉簽。問他們為什麼要做這些,老人説不出更多,只有一句話:“傅姑娘跑這麼遠來幫我們,我們也要幫她!”

    愛點燃愛,蠟燭點燃蠟燭。

    “我的後半生活得比前半生更有意義,前半生是掙錢,看到的只是錢,後半生看到的就是人了。給予比接受更有福!”61歲的傅寶珠幸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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