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內蒙古的奶牛養殖戶既種地又養牛，拿著鐲子敲銅鑼，一手拿金，一手拿銀。但近兩年，受多種因素影響，一些奶牛養殖戶是土地爺賣房子，神氣不起來了，剛剛富裕就又落入返貧的境地。他們對奶牛愛恨交加，養也不是，賣也不是。向他們貸款的農村信用社也陷入困境。記者在包頭一些地方調查走訪時看到，他們的處境令人唏噓……

    奶牛養殖業在包頭地區一直有著良好的發展傳統，是現在農村牧區經濟中農牧民增收的一個重要途徑。尤其是2002年在包頭市政府出臺了一系列奶牛養殖富民政策性文件後，奶牛養殖業的發展迅速升溫。但是，自2004年以來，由於受多種因素的影響，這個地區奶牛養殖戶收入減少，不能承受長時期因成本持續增加而帶來的經營虧損壓力，一些剛剛富裕起來的奶農陷入返貧境地。與此同時，因他們無法按時向農村信用社還本付息，從而給農村信用社的奶牛養殖貸款造成極大的風險，不但削弱了農村信用社支持農村牧區經濟發展的能力，也嚴重影響到農村信用社的正常經營和發展。

    春耕備耕在即，農牧民急需到金融部門尤其是農村信用社貸一部分款，購置化肥、種子等生産資料，而這些地區的農村信用社也想在支持“三農三牧”發展上出把力，但卻力有不逮。3月23日至25日，記者在達茂、固陽、土右三個旗縣調查走訪了奶牛養殖戶和農村信用社。

    在一些地方，一些奶牛養殖戶陷入困境，他們望牛興嘆：喝牛奶的身體強壯了，養奶牛的反倒“塌”了

    奶牛養殖業屬於“朝陽産業”，同時又是環保型産業。2002年在包頭市政府出臺了《關於做大做強我市“奶業富民”工程的決定》、《包頭市奶業發展“十五”規劃》、《包頭市奶業發展獎懲辦法》等一系列奶牛養殖富民政策性文件後，包頭市各級政府大力調整農村牧區産業結構，積極與伊利、蒙牛兩大乳業龍頭企業簽訂協議，並就資金匹配、養殖收益和奶業的發展前景做了大量的宣傳工作，使渴望致富的農牧民對養殖奶牛致富充滿了信心，一度掀起了購買奶牛的熱潮。

    截至2006年末，包頭市奶牛的存欄數約為12.2萬頭，其中購進澳牛4819頭，新西蘭奶牛6317頭，西門塔爾乳肉兼用牛9000頭，日産鮮奶321噸，現運行的奶站有325個。

    近兩年，奶牛市場價格下滑，飼草料價格上漲，是造成包頭一些地區奶牛養殖陷入困境的一個主要因素。據調查，從2002年開始，奶牛價格從每頭1.3萬元——1.5萬元逐步上漲，最高峰達到1.8萬元——2萬元，連剛産下的小母牛犢也由每頭3000多元上漲到8000多元。到2005年，由於奶牛養殖效益不好，奶牛出現了有價無市的局面，購回的優質澳牛市場行情也只有7000多元，小母牛犢更跌到300元——1000元，淘汰的劣質牛只有1500多元。在奶牛市場行情下降的同時，飼草料價格反而逐步升溫，普遍使用的正大飼料由每公斤0.325元上漲到0.465元，飼草價格由每公斤0.075元上漲到0.2元，部分養殖區上漲到每公斤0.275元。

    據調查了解，每頭成年奶牛全年需花費飼草費用約為2190元，飼料款約為5286元，這樣，每頭成年奶牛全年飼草料費大約7476元。加上水費、防疫費、配種費、保險費、醫療費等，每頭奶牛需支出合計約9000多元。而1頭産奶量在6噸左右的奶牛年收入只能維持在1.06萬元左右〖（售奶收入1.72元/公斤×6000公斤）＋（仔牛折價300元）〗。經過幾年的發展，包頭市奶牛養殖業形成了一定的規模，但是由於這兩年受奶牛養殖市場低迷、飼草料價格上漲、奶價漲幅小、飼養管理水平低、奶牛質次價高等多種因素影響，奶牛養殖戶整體上是微利、無利或艱難維持現狀，個別地區的農牧戶甚至出現返貧現象，奶牛養殖戶的積極性受到嚴重挫傷。

    3月23日，記者走進固陽縣奎山鎮萬勝壕村，在該村村民小組長、奶牛養殖戶楊平家，幾個奶牛養殖戶正愁眉不展地商量今年的出路問題。村民王油書過去開了個油坊，家裏是好光景，用村民的話説，他家算得上“村裏的首富”。自2002年起，他家陸續購進了7頭奶牛，開始能掙點兒錢，後來就老太太過年，一年不如一年了，到現在已賠了近15萬元，油坊也瀕臨倒閉。他情緒低落地説：“販飼料的發了，我們養奶牛的塌了，有點兒燒酒讓獸醫喝了。”村民王厚接過話茬説：“現在養奶牛太難了，玉米都做了柴油了，玉米飼料由4毛漲成8毛了，養奶牛養不起了，可貸款是以奶牛質押貸的，現在連奶牛也不敢賣，怕信用社起訴。養著吧，賠錢，喂得多賠得多。想貸款維持下去，信用社又不敢貸給了。想出去打工都不成，牛奶得有人擠呀！”一位年近50歲的婦女激動地插話説：“兒子娶媳婦都難，人家一聽説家裏養著奶牛，姑娘都不願意嫁給。”

    在達茂旗、土右旗，記者在走訪中都遇到類似情況，奶牛養殖戶在這兩年似乎都積攢了一肚子苦水。土右旗美岱鎮毛岱村的陳二龍自2004年起與同村村民合養了10頭奶牛，這兩年，他不僅將前幾年積攢下的3萬多元賠了進去，還欠了親戚朋友5萬多元，這還不包括一分未還的貸款。他們表示，現在對奶牛，愛也不是，恨也不是，只好半死不活地喂著，因喂得多，牛吃得多，就意味著賠得多。惜喂，粗放經營，好奶牛就變成了次奶牛，産奶量直線下降。土右旗毛岱奶站有這樣一組數據：自2002年7月份開始，毛岱奶站每天收奶由原來的100多公斤，達到最高峰的1.27噸，進站奶牛高峰時每天達到80多頭，可現在，每天進站奶牛只有21頭，收奶300公斤左右。該奶站2004年收到匯入奶款262.80萬元，2005年收到匯入奶款下降到113.04萬元，2006年收到匯入奶款僅僅只有45.49萬元。

    與奶牛養殖戶處於同一境地，一些農村信用社奶牛貸款難以收回，欲哭無淚

    包頭市奶牛養殖在初期設計安排時，資金投入渠道和比例是：奶業公司＋農戶＋金融機構信貸資金“三三制”。但實際情況是，一些部門的承諾未能兌現，沒有按照應該匹配的比例到位資金，到位的少量資金基本用於奶站建設；奶牛養殖戶自籌的資金也只有少量到位，奶牛養殖的資金絕大部分來源於農村信用社貸款。

    由於購買奶牛主要依靠農村信用社（達茂旗49.36％、土右旗50.66％、固陽縣59％），貸款金額較大，在奶牛養殖業整體低迷的大環境下，使奶牛養殖戶抗風險能力降低，又沒有其他彌補虧損的收入來源，奶牛貸款事實上已形成風險。

    信用社有苦難吐，奶農也有自己的苦。3月24日上午，記者來到土右旗薩拉齊鎮威俊村，走進自治區十屆人大代表、奶牛養殖戶呂志強家。呂志強家從1989年到2001年養雞，每年收入3萬餘元。1999年到2002年上半年，他家轉養雞為主要養豬，賠了3萬多元。他家自2002年開始養奶牛，由3頭髮展到去年的30多頭。去年，他忍疼處理了13頭奶牛。呂志強家家底還算厚實，購奶牛向信用社貸款20多萬元，這幾年雖然還了一些，但還欠13萬元，這13萬元年利息就達9780多元。老呂苦惱地説：“剩下這20頭奶牛成了我手中的刺猬，捧不得，放不得。養奶牛，太難了。儘管如此，我並不悲觀。我相信有政府的引導，奶牛養殖戶一定會走出困境。”就在這時，來老呂家串門的村民王明登的一席話讓我和同行的幾個人十分瞠目：“養奶牛不掙錢，一些人開始把奶牛當肉牛殺了。我這3年就殺了23頭奶牛。殺奶牛都是晚上偷著殺。一些人把奶牛偷著殺了後就跑到外地去了。”他感慨地説：“奶牛不如公牛了。人們吃肉也要吃公牛肉，不吃奶牛肉。”

    呂志強説：“窮人養不了奶牛，養1頭奶牛光流動資金就得5000多元。靠貸款、靠借高利貸養牛，已壓得我們挺不起胸、抬不起頭。因此，我替奶牛養殖戶呼籲，政府要繼續在流動資金、政策等方面多給予扶持，要讓奶牛養殖戶樹立起信心，使奶牛養殖業再次走進春天。”

    這也是包頭市各級農村信用社的期盼。奶牛養殖貸款回收困難，制約著農村信用社業務經營的發展，影響著當年的票據置換。包頭市各級農信社自2002年開始發放的奶牛貸款，無論簽約2年還是4年期限，在央行票據兌付的2007年9月1日前已全部到期。以貸款餘額最多的土右旗為例（數據截止到2006年末），到期後按四級分類正常轉入不良貸款金額約25500萬元（已剔除收回部分），加上其他不良貸款9300萬元，到兌付期9月1日合計不良貸款總額將達到34800萬元，當期預計貸款總額為75000萬元，不良貸款佔比約為46.4％，基本與兌付考核基期的2002年末不良貸款佔比持平，超兌付考核最高不良貸款佔比23.43％，不良貸款的絕對額超17300萬元。無法清收的奶牛養殖貸款使農村信用社的不良貸款佔比大幅上升，這必將影響到央行專項票據的兌付工作，進而影響到農村信用社的改革進程，影響到農村信用社支持“三農三牧”發展的進程。沉澱貸款的增加，使信用社的流動資金逐年減少，制約著農村信用社支持“三農三牧”和地方經濟的發展。

    政府、企業、奶牛養殖戶攜手渡難關，共迎發展的春天，使奶牛養殖這一富民工程受益於農牧民

    奶牛養殖中存在的問題不容回避。現在急需政府部門等進行協調，多方攜手，採取有效措施，解決目前奶牛養殖中存在的問題。

    綜合各方意見，提出如下建議：

    一是政府和有關部門要在發揮政策導向功能的同時，不斷強化政府的服務功能，完善服務“三農三牧”工作體系，形成有效的指導、管理、服務三位一體的工作體制，為奶牛養殖戶創造良好奶牛養殖環境，增強他們的奶牛養殖信心。二是要注重培養科學養殖奶牛示範戶，提高配種技術，培育優良品種奶牛，做好奶牛養殖的防疫工作，提升奶牛品質，提高産奶量。三是要積極引導農牧戶根據奶牛養殖飼草料的需求，按比例種植飼草，自給自足，降低奶牛養殖成本。四是要對由政府組織購入的劣質奶牛制定相應的補償辦法。五是要完善和落實奶牛養殖風險基金等扶持政策，兌現政府的承諾，直接補償農牧戶，減少養殖戶損失，緩減信用社信貸壓力。六是政府有關部門要出面協調乳業公司，遵循市場規律，合理制定鮮奶的收購價格。同時出臺優惠措施，引進和鼓勵當地發展奶品加工企業，打破銷售渠道單一對奶牛養殖形成的制約。政府對由政府指導行為引發的風險應積極採取各種有效措施，使奶牛養殖富民工程真正受益於農牧民，促進農村牧區經濟的持續健康發展。

    包頭市金融部門同志還建議，有關部門解決奶牛信貸風險問題，一是要協調自治區政府出臺政策，動員機關、企事業單位在農村信用社開立存款賬戶，增加存款，壯大農村信用社的資金實力和支付能力，使農村信用社逐步走出困境。二是要協調人民銀行等部門，對貸款回收困難影響業務經營和票據置換工作提出整改意見。三是要協調各方，通過有效途徑，出臺減息、貼息政策，減輕奶牛養殖戶和信用社的負擔。（劉國新 劉祥 王海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