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定格　永恒的雕塑
——記四川什邡市紅白中心學校捨生忘死的教師群體

    新華社成都５月２６日電(新華社記者　苑堅　葉建平　劉海)他們，站在離門最近的地方，跑出去就能脫險。

    他們，面對突如其來的災害，卻毅然選擇了留下。

    他們，傳頌于受災群眾口中，成就了一個個感人肺腑的故事。

    他們就是四川什邡市紅白中心學校捨生忘死的教師群體。汶川大地震發生後，該校中學樓和小學樓全部垮塌，當人們在廢墟中發現他們時，有的仍用手直指逃生的通道，有的展開雙臂緊緊地護著學生，有的用單薄的身軀在努力撐著厚重的樓板……他們的動作，猶如雕塑，定格在人生最後一刻。

    “離開”時，他的手仍指向逃生的通道

    而立之年的張輝兵，是紅白中心學校的初三物理老師，兩年前才從一村小學調入中心學校。５月１２日１４時２８分，張輝兵正在位於中學樓二樓的初三（１）班準備上課。突然，地震導致教學樓劇烈搖晃，張輝兵立即站在門口組織學生撤離。１０多秒後，教學樓整體垮塌－－班上２０名學生中有１０名倖免于難，而張輝兵卻被突然垮下的樓板砸中頭部。

    “當救援人員在二樓第三間教室的門口挖到張老師時，他的手仍指向逃生的通道——二樓樓梯口。”紅白中心學校副校長程世林悲痛地説，“逃出來的學生説，張老師當時把擠在教室門口的學生往外抓，讓他們沿著走廊跑下樓梯。”

    記者在紅白中心學校看到，倒塌的中學教學樓僅剩下幾間教室的殘垣，地上散落著書包和課本。程世林説：“張輝兵中等個頭，但身體很強壯，所以兼教物理和體育。地震發生時，如果他從二樓跳下去，肯定沒事！”

    化學老師張勇告訴記者：“張輝兵曾是我的學生，在村小是教數學的，能調來中心校教物理全是他自己努力的結果。他在籃球場上就有不服輸的精神，課堂上同樣如此。他接手物理課一年後，班級的物理成績就躍居到什邡市第四名。”

    她像“母雞護小雞”般地護著學生

    ５５歲的湯少軍是紅白中心學校小學老師湯鴻的父親，獨生女兒的遺體是他在震後親手從廢墟中挖出來的。

    湯少軍已經流幹了眼淚。他説：“地震一發生，我就跑到家對面已經倒塌的幼兒園去救小孩子，花了半個小時救出幾個後，我突然想起女兒還在小學上課，那邊的樓也同時塌了。我趕到學校後，馬上開始挖廢墟。挖著挖著，又挖出了幾名學生，一名學生告訴我，湯老師在裏面，剛才還和他説話。於是我又繼續往裏刨，可是當我挖到女兒時，她已經沒有呼吸了，但她像‘母雞護小雞’般地護著四個學生：兩隻手臂裏各抱著一名學生，胸口還躺著兩名學生，學生當時都還活著。”

    湯鴻離去的時候，面色平靜，看不到什麼外傷。在廢墟中，她的右臉抵著講臺，左臉和下巴分別被一個學生的頭頂著，是窒息奪去了她年輕的生命。

    年僅２６歲的湯鴻畢業于廣漢師範專科學校藝術系，平時喜歡彈鋼琴、跳舞。地震發生時，她正在三樓的教室裏，組織學生綵排迎接奧運的舞蹈《喝彩北京》。紅白中心學校副校長鐘思平説：“一名學生告訴我，樓房快垮塌時，湯鴻把沒來得及跑出教室的學生推到墻角，用手臂緊緊地護住。墻壁倒下後，她和學生們都被壓在廢墟中了。”

    湯鴻平時帶著９個月大的女兒和父母住在一起。由於湯家的房子在地震中部分垮塌，部分出現大面積裂縫，已不能居住，湯鴻生前用過的一台黑色鋼琴孤零零地立在院子裏。湯少軍用手輕輕地抹去上面的塵土，説：“她畢業時完全可以留在城裏教書的，她對我説紅白鎮是生她養她的地方，所以一定要回來。她平時下班回家後，都會彈琴給我們聽。”

    湯鴻的女兒剛滿９個月。湯鴻的好友、語文老師鄧燕説：“孩子以前只會叫爸爸、爺爺、奶奶，但就是不會叫‘媽媽’。就在湯鴻‘走’了以後，孩子竟然會叫‘媽媽’了。”

    “媽媽，是王老師把我救出來的”

    １１歲的王潔瑩是紅白中心學校五年級一班的學生，也是地震中的一名倖存者。經過多方打聽，在什邡市一處受災群眾臨時安置點裏找到她時，小潔瑩正睡在一床棉絮上。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小潔瑩走出棚子，臉上帶著孩童般燦爛的笑容。

    小潔瑩穿著橘紅色的短袖短褲，手臂上滿是傷疤，臉上也有一些擦傷。小潔瑩説：“當時我們正在３樓，突然老師説地震了，我們就開始往樓下跑。王老師當時站在樓梯口指揮我們，我才跑到第一級樓梯，一塊石板掉了下來，王老師一下把我按下去，用身子擋住了樓板。”

    小潔瑩的媽媽周莉告訴記者：“地震發生後，我們馬上去學校找娃娃。當我跑到學校時，娃娃已經被老師從廢墟裏面掏出來了。當時，她的頭髮和身上全是血，一看到我就哭著説‘媽媽，是王老師把我救出來的’。”周莉的話還沒有説完，小潔瑩的眼淚已悄悄滑落。

    小潔瑩口中的王老師名叫王洲明，今年２８歲，是三年級二班的班主任。鐘思平副校長説：“王洲明性格內向，不太愛説話。然而，在最危險的時候，為了救學生而犧牲了自己。其實，他只要不顧學生早走一步，就會脫險。”

    最後的“舞蹈”跳出生命的光彩

    張輝兵、湯鴻、王洲明……一個個讓人淚流滿面的名字：他們以自己的血肉之軀，頂住塌樓，為學生撐開生存的空間。他們都是平凡的普通人，但在災難來臨的那一刻，他們以無畏的選擇，折射出人性的光輝。在這３名英雄教師的背後，還有許多名字同樣閃耀著英雄的光芒……

    馮強，政教主任，地震發生前幾秒，他在宿舍接到妻子最後一個電話，“我要拿資料開會去了”，剛走出門，被地震嚇壞的楊光英老師正想往宿舍跑，“死女子，方向跑反了，快蹲下！”楊光英得救了，馮強卻被樓板砸中頭部，永遠離開了妻子和不到７歲的女兒。

    鐘思平，副校長，妻子和岳母都被壓在廢墟下，他沒有顧及親人的生死，全力組織教師搶救學生。１６日晚上，兩位親人被挖出時都已遇難。“不哭了，我們化悲痛為力量！”他對老師們説。但到了夜裏，他一個人偷偷跑到一邊去哭，頭髮幾天就白了一大片。

    孟明福，校長，愛人和不到３歲的孫女都被壓在廢墟裏，他喊了幾聲沒有應答，就含著淚繼續營救被埋學生，他和老師、村民連續奮戰５０多個小時，成功營救出１００多名被埋師生，而他的親人卻再也回不來了。

    如果不是強震來襲，這些老師很可能一輩子都默默無聞，在這片山谷中鞠躬盡瘁，安度余生。現在，許多老師的房屋塌了，親人去了，心中流著淚，但仍堅守在抗震一線，走街串巷尋找失蹤學生的下落，並隨時做好復課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