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牛羊坐火車
——新疆首次動用電氣化鐵路為哈薩克牧民轉場紀實

    新華社烏魯木齊３月１２日電（記者毛咏、羅驍兵）在天山腳下生活了６４年的哈薩克牧民多肯·吐合塔森，壓根就沒有想到，這輩子能帶著牛羊坐火車穿山越嶺。多肯老人甚至有點恍惚：祖輩們沿襲了千百年的馬背牛馱的轉場方式真會發生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

    讓老人恍惚的火熱場景發生在祖國最西部的天山深處。３月５日至９日，我國重要畜牧業基地之一的新疆伊犁河谷正在進行“火車大轉場”，這是國內首次利用火車進行的轉場。

    人們似乎聽見，我國牧區從傳統畜牧業向現代畜牧業轉變的時代車輪提速的隆隆聲。

    都言天山美如畫 誰曉溝壑行路難

    這曾是個不知名的天山深谷，除了逐水草而居的哈薩克牧民鮮有遊人造訪。２００９年底，隨著我國連接中亞地區的又一條交通大動脈、新疆第一條電氣化鐵路——精伊霍鐵路的建成通車，這個山谷再也不是沉寂千年的冬草場了，而這條鐵路經行的崇山峻嶺也是當地哈薩克牧民轉場的必經之路。

    ３月５日５時，美麗古老的邊陲明珠伊寧市還在沉沉睡夢中，記者跟隨伊犁州畜牧局工作人員一同登上了轉場的列車。經過三個多小時的短暫行程後，列車穿山越嶺抵達精伊霍鐵路中最著名的北天山隧道口。

    北天山隧道全長１３．６公里，是新疆目前最長的鑽山隧道，隧道前的這條天山深谷和周圍廣大山區草原就是伊犁哈薩克牧民越冬牧羊的“夏合拉依木力克”冬草場。每年冬天，有超過１８萬頭（只）牲畜從伊犁河谷進入山區，翻越北天山隧道和３７００多米的雪山大阪抵達這裡越冬。

    “都言天山美如畫，誰曉溝壑行路難”。北天山隧道穿行的這段路程正是牧民轉場中最艱險的一段，被牧民們稱作“鬼門關”。２００３年，就有三個牧民和兩大群羊在大阪下遭遇雪崩全部被埋。

    當冬日的暖陽照亮山谷，等候一夜的牧羊人的臉膛也泛起了紅光，孩子們掩飾不住愉快的心情和對火車的好奇，湊到路基邊上對著火車指指點點、交頭接耳、喜笑顏開。９時許，山谷裏大大小小的羊群如流動的雲朵向站臺聚攏，牧羊犬忠於職守、前驅後趕生怕哪只綿羊掉隊……

    牧民們則在列車工作人員的指導下，推開貨車車門、搭起踏板，哄趕著羊群上火車。趟過草原、踏過山澗的羊兒哪見過這等陣勢，紛紛掉頭就跑，身手矯健的小夥子們只好手拿乾草引誘頭羊踏上踏板，後面的人則連拽帶推地把頭羊塞進車廂，這一招果然奏效，後面的羊群乖乖跟著頭羊上了火車。牛、馬、駱駝脾氣各異，把它們拽上火車的牧民們累得滿頭大汗，卻個個興高采烈。

    晌午才啜冬窩雪 午後已聞春草香

    這一日，這個名為“蘇古爾”的山谷小站如過節般熱鬧非凡，曾採訪過無數次牧民轉場的記者也被深深地感染著。“此去多艱險的”沉重心情在這裡蕩然無存，哈薩克族老人、婦女和孩子們都換上嶄新的衣服慶祝這個不是節日的“節日”。客車車廂裏，幾位年輕的母親懷抱著寶寶喂奶，腳下的褡褳裏，剛剛出生不久的卷毛小羊羔瞪著烏黑的眼睛伸著小腦袋四處張望，當地幹部們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抓飯，一份份送到老人和孩子手中。

    更讓牧民歡心的是火車轉場的經濟價值。居馬別克·胡達依別力克抱著個小羊羔坐在車窗邊算了一筆賬：往年轉場流産母羊、病瘦羊、小羊羔要死掉１０到２０只，牛、馬大畜要死３到５頭，而坐火車轉場，每只羊的費用牧民只掏３元，其餘９元都是縣上和自治區給補貼，每頭牛、馬、駱駝掏１２元，其餘也都是政府補貼。“用不太恰當的比喻，火車轉場牧民的花費等於損失５只羊，我們沒有危險還不受罪，特別划算。”

    列車緩緩啟動，這些烏孫人的後代踏上了全新的“遊牧”之路。至１６時，列車抵達伊犁河谷平原的“布列開”車站，溫暖的河谷裏飄逸著絲絲春草香。望著不遠處自己的房舍，牧民們臉上綻開了笑容，他們沒想到，過去馬背牛馱需要３到７天的轉場路這麼快就完成了。烏魯木齊鐵路局運輸處貨工科科長佟萬庫告訴記者，這次穿越天山的火車轉場僅用了兩個半小時。

    ２００９年１２月以來，新疆北部地區遭遇了５０年不遇的連續強降雪天氣，天山山區更是遭遇多場暴雪，山區積雪深厚，不僅封堵了穿越天山的牧道，也大大增加了雪崩及融雪性洪水發生的概率。伊犁哈薩克自治州畜牧局副局長馬龍説，利用火車轉場，就是為了避免穿越山谷時發生雪崩造成人畜傷亡，減少牧民趕著牲畜轉場造成的牲畜掉膘、病瘦死亡及母畜流産等損失，最大限度地保障牧民生命財産安全。

    昔日風雪轉場難 如今鐵龍越天山

    據伊犁哈薩克自治州畜牧局提供的統計數據：伊犁河谷現有存欄牲畜７００多萬頭（只），其中冬季在天山北麓越冬的牲畜超過４０萬頭（只）。３月５日至９日間，伊犁州通過精伊霍鐵路運送的轉場牲畜近５萬頭（只），有８００多戶哈薩克牧民由山區冬窩子轉入溫暖的河谷平原農區。

    伊犁河谷牧民雖已部分實現定居，但優良的草場資源始終是當地畜牧業發展的重要依託，吸引著牛羊四季轉場，而牧民們也一直沿襲著馬背牛馱的傳統轉場方式，一年四季在相距幾百公里的草場間遷徙跋涉，牲畜因此掉膘、流産、死亡較多，牧民損失嚴重。

    生活在天山腳下的牧民看著精伊霍鐵路一米米延伸，他們並不知道這條鐵路的兩頭連著哪，卻發現飛馳的鐵龍的速度遠遠超過草原上最俊美的黑駿馬。

    “最早提出用火車轉場的正是在北天山隧道附近越冬的牧民。”這次火車轉場的負責人之一、伊寧縣委常委哈力艾力·克塞江告訴記者，“只是我們沒有想到，從提交火車轉場報告，到縣委、到州畜牧局、州黨委，再到自治區，最終到鐵道部，只用了一週的時間轉場火車就開到了大山裏！” 哈力艾力感慨萬千：“我覺得是上上下下、各部門心裏都裝著人民，牧民才能這麼快夢想成真！”

    記者從烏魯木齊鐵路局了解到，為了確保全國首次火車轉場順利完成，烏鐵局不僅高度重視、全面配合，還從全疆範圍內調集了車況最好的４９輛貨用車廂和４節客車車廂，並抽調貨運、客運的負責人跟車現場協調服務。連續幾天都吃住在列車上的佟萬庫説，為了防止牲畜滑倒，烏鐵局調集的是木地板的車皮，全部空車集結到烏魯木齊再到伊寧市，最遠的行程接近２０００公里。

    在伊犁哈薩克自治州畜牧局副局長馬龍看來，火車轉場更是對新疆傳統牧業的一次變革，是新疆傳統畜牧業向機械化、現代化方向邁進的標誌，而促成這一變革的基礎則是新疆鐵路建設的大發展、大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