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間,中國農村每天消失63所小學
——後撤點並校時代,農村教育走向何方
“農村小學減少22.94萬所,減少了52.1%;教學點減少11.1萬個,減少了6成;農村初中減少1.06萬所,減幅超過1/4。”
21世紀教育研究院發佈的《農村教育佈局調整十年評價報告》顯示,在2000年到2010年十年間中國農村平均每一天就要消失63所小學、30個教學點、3所初中,幾乎每過1小時,就要消失4所農村學校。
2012年9月,國務院辦公廳下發《關於規範農村義務教育學校佈局調整的意見》,提出“堅決制止盲目撤並農村義務教育學校”。
隨著國家叫停和規劃農村學校佈局調整政策,農村教育正在進入“後撤點並校時代”。
“我們對教育的想象太簡單,對教育的理解太簡單。”
研究表明:在經濟比較發達、交通比較便利的平原地區,撤點並校的正面效果比較明顯,負面影響相對較小。而在自然環境、經濟條件較差的邊疆地區、西部偏遠農村和山區,學校撤並的幅度最大,也是流失輟學、上學遠、安全隱患等問題最為突出的,受這一政策不利影響的主要是農村地區的弱勢人群。
大規模的“學校進城”後,農村教育出現了“城擠、鄉弱、村空”的危局。
《中國在梁莊》作者梁鴻認為,我們對教育的想象太簡單,對教育的理解太簡單,教育不僅僅在學校,可能在我們生活的方方面面、點點滴滴,家庭、自然、社會等等。撤點並校使我們的教育越來越單一,學生的培養越來越單一。現在的問題越來越多,包括農村孩子在寄宿學校上學,他們的精神狀況、物質狀況都有問題。
過度的學校撤並導致學生上學遠、上學貴、上學難。據21世紀教育研究院在10省農村中小學的抽樣調查,農村小學生學校離家的平均距離為10.83里,農村初中生離家的平均距離為34.93里,流失輟學及隱性流失輟學率提高。
“學校應該是方便的,它應該是安全的,應該是親和的,還應該是溫暖的。”
“能走的都走出去了,留下來的是走不出去的人”。這些沉澱在最底層走不出去的人,如果沒有特別的關注,就將失去受教育機會,形成“貧者愈貧”的惡性循環。21世紀教育研究院院長楊東平認為,農村教育資源配備的關注點應該是農村後20%的邊緣化群體,而不是忽視或拋棄他們。做到真正不讓一個孩子失學,辦好每一所學校。
未來的農村教育究竟走向何方?
“目前來看形成了兩種判斷和主張:第一種就是農村教育城鎮化,小學進鎮、初中進城,使所有農村兒童都享受城市化的教育。”東北師範大學農村教育研究所的所長鄔志輝説,與此相反的,學術界還有一種主張,就是農村兒童實現就近入學,保留和建設村小與教學點,適度發展鄉鎮寄宿制學校,努力提高末端教育的質量。
鄔志輝表示,佈局並不等於撤並。佈局既包括撤並學校,同時還包括恢復、擴建,甚至還包括改變學校功能、變更學校的空間結構等等,甚至也包括對資源的重新配置。這些都屬於佈局調整的內涵。
“學校不僅是國家的,學校也是村莊的,也是社區的,學校應該是甜蜜的,應該是方便的,它應該是安全的,應該是親和的,還應該是溫暖的。”北京大學教育學院教授劉雲杉表示,學校裏面進行的一切應該是村莊人自己的選擇,跟村莊的生活和價值文化息息相關,不應該割裂,割裂的背後只能是離開或者是放開。村莊教育更重要的是讓學校的學生認同和尊重村莊正在進行的一切文化和文明,而不是陌生、厭棄和逃離。
“用城市化的應試教育覆蓋了農村教育,把農村的鄉土氣息全部取消了。”
“我感覺到撤點並校以後已經把孩子送上了一條生産流水線。”貴州大學管理學院副教授陳衛洪認為,在食堂打飯吃,然後就是不停地考試。一直脫離生産生活的孩子怎麼能承擔起重新建設農村的經濟社會發展?
梁鴻深有同感:我們現在講農村教育的城市化不僅僅是指學校,也包括教育內容,用城市化的應試教育覆蓋了農村教育,把農村的鄉土氣息全部取消了。“這些孩子在所謂的城市化教育的大背景之下,他自身的知識在哪?他自身的經驗有什麼?他跟鄉村有什麼關係?我覺得沒有任何關係。這些孩子的生活方式都被斷掉了,而接受的是所謂的現代化的城市化的教育。”
為此,21世紀教育研究院發佈的報告提出,“小規模化”、“小幼一體化”和鄉村教育的混合模式,是農村教育可行的幾種模式。建議保障農村義務教育經費,建議採取特殊政策建設好農村小規模學校,由國家建立專項經費,在教師配備和經費保障上採取傾斜性政策支持,探索和提升在小規模學校實行行之有效的“複式教學法”,努力提升小規模學校的教育質量。(記者 靳曉燕 通訊員 王佳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