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管理者應以更多制度創新,走出小販被行政妖魔化、城管被公眾妖魔化的雙重窘境
“你跪著,我也只能陪你跪著。”面對下跪央求不要扣留小車的佔道經營攤販,城管曹祥超無奈選擇“對跪”。近日,武漢街頭這戲劇性一幕,反映出城市公共管理的深層尷尬。
在中國傳統中,下跪是一種符號,語意是乞求,姿態是示弱。在權利平等成為社會基本意識的年代,攤販犧牲個體尊嚴來守住謀生路徑,讓人感受到屈膝之下難以承受的重量。
或許正是如此,城管隊員也壓力沉重,特別是在民意注視下時,因而選擇“陪你跪著”。正如當地城管部門負責人所説,“如果當天攤販下跪而城管隊員沒有下跪,照片傳到網上,可能就是另外一個結局”。這個結局,可能是城管部門遭遇強大輿論壓力,更可能是曹祥超自己“無奈走人”。
城市遊攤走販遭遇的困境,屢有所聞。《清明上河圖之城管來了》等網絡圖片,各種新聞勾畫出的“貓鼠遊戲”,都折射出他們在城市中逼仄的生存空間。然而,城管又何嘗不是如此?崔英傑案、夏俊峰案中,被刺死的城管同樣是應該尊重的生命。面對整頓市容市貌、道路秩序的要求,城管即便穿上制服,也往往既缺少執法的依據,又缺少工作手段。此次對跪,不過是頗為戲劇化地再次展現了城管的尷尬。更何況,很多城管同樣來自弱勢群體。
城管與攤販的對跪説明:在一個權力必須尊重權利的時代,如果缺少充分人性化的制度,權力本身也會掉進被動的窘境。當雙方都不願意用尊嚴為不合理埋單時,這種權利與權力的衝撞很可能會以悲劇收場。
在城市公共管理中,很多地方沒有把流動商販納入到真正的城市管理體系中,而是以臨時化的管理思維,對待這個群體的生存與發展。在這樣的行政理念下,城市管理的規則制度,往往難以表達出足夠的制度善意。通過“禁擺區”來把小商販趕出街區,卻不能為小販和市民提供合理服務,必然會遭遇抵制,從而陷入更大的公共管理困境,要麼更多對抗,要麼陷於尷尬。
始於上世紀90年代的城管制度,其初衷是在國企改制、城鎮化加速、下崗人員和流動人口增多的大背景下,更好地維護城市秩序。這樣的設計,有其必要性和合理性。然而,這種帶有一定應急性的“委託執法”模式,10多年來未能從源頭上加以完善,反而逐漸固化下來,成為諸多矛盾的“下水道”。面對城市生活的巨大變革,社會管理者不能把“苦差事”都推給一線執法者,更不能以一個群體的“污名化”為代價換取表面的有序與繁榮,而應以更有效的頂層設計,從根本上化解城管困局。
城市之大,在於能海納百川。如果能以更開放心態接納流動人口,劃定區域與時段對小攤販進行疏導,變管理為服務,城管的執法壓力肯定會大為減少。如果能加強監督,成立專門的監管中心,依法依規處理問題,小販也能更多理解。而引導攤販成立自治組織實現自我治理與約束,甚至引入社區、社會參與其中,也都是社會管理創新、制度創新的必要內容。
街頭對跪的城管和小販,都有“不得不如此”的理由。然而,社會管理者更應看到背後的衝突,加強制度創新,以更加充滿善意、以人為本的制度,走出小販被行政妖魔化、城管被公眾妖魔化的雙重窘境,讓小販不用下跪求生計,也讓城管能夠站著執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