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烏魯木齊9月15日電(記者 趙春暉、宿傳義)30多年前,新疆策勒縣又一次遭遇黃沙襲擊,這個著名的綠洲被逼到死亡邊緣。而30多年後,黃沙早已退去,30多萬畝沙漠變身綠洲,被掩埋的良田重見天日,曾經背井離鄉的農民重返家園……
沙臨城下
“這裡的每一分土地都是從沙漠裏摳出來的。”指著自家的大片果園,65歲的阿布都·哈帕爾自豪地説。
阿布都·哈帕爾是策勒縣策勒鄉農民。30多年前的一場風沙,使阿布都·哈帕爾所在的托巴艾日克村,大部分農田和房屋被埋。
“那一次風沙實在太大,一刮就是三四天。那年村裏有7戶人家搬走了。”阿布都·哈帕爾回憶説。
阿布都·哈帕爾一家也被逼入絕境,也想搬走。但是,走,無處可去;留,靠什麼生活?
策勒是一片小綠洲,蜷縮在塔克拉瑪乾大沙漠最南面,靠一條從崑崙山發源的小河策勒河養育。乾燥、粗糲的大漠風沙無情地抽打、驅趕著綠色,把她們分割、肢解成更小的部分。
流沙漫過,綠色消失,良田被毀,家園破碎。
沙進人退,策勒縣有不少家庭背井離鄉。從20世紀70年代起,最大的農業鄉策勒鄉被沙漠吞掉了四分之一的土地。
那場風沙過後,在縣城西北方向不足兩公里的地方,一座座巨大的沙山已經形成,沙舌直逼城區。按照這樣的速度,三年之後,縣城也將被黃沙埋沒。
在過去百年中,策勒縣城一直在與風沙較量,然而每一次都以屈服告終,3次向南邊的崑崙山方向後撤。這次,無處可退了:背靠寸草不生的崑崙山,面朝黃沙瀰漫的塔克拉瑪幹,策勒已成絕地!
苦鬥沙魔
上世紀80年代初,陷入絕境的策勒縣開始向風沙“宣戰”。中國科學院也在策勒成立了治沙站,派出專家協助、指導當地阻擊黃沙。
一年之中,策勒縣動員了上萬人,將山洪引向巨大的沙山。每秒4立方米的洪水,沖刷了6年,終於斬斷了伸向城區的沙舌。
沙埋策勒的危機暫時解除,但威脅仍在。
栽樹去!到沙漠栽樹去!
春秋兩季,從縣委書記到普通農民,投身家園保衛戰。30多年來,策勒縣的領導班子換了好幾屆,但治沙的藍圖始終沒有變。
然而,兇猛的沙魔並沒有那麼容易被降服。
每次大風過後,當年新栽種的林地幾乎會被流沙埋沒,需要人工挖沙,才能救活。幾乎每一片新植的林地,都需要花費三年,栽種三次以上。
為保住綠色,保住生命線,策勒綠洲創造了獨特的防風治沙體系:
溝河堤壩在最前端,攔截來自沙漠的流沙;第二道是灌草帶,低矮的灌草防止就地起沙,阻止流沙通過;第三道防線是人工灌木林,阻滯風速,並使浮塵沉降下來;第四道是窄帶多帶式的防風林網,進一步阻擋風沙;第五道是經濟林果帶,既可調節綠洲氣候,又能讓農民增收。
如今,阿布都·哈帕爾仍不停地種樹,每年春秋兩季,他白天參加村裏的義務植樹,晚上在自家庭院周圍栽樹。這些年來,光他一人就種了一萬多棵樹。
奮鬥結出了碩果。威逼城區的沙丘群後退了7公里。不毛之地綠意漸多,生機初現。
驅沙治窮
風沙往往與貧窮相連。
治沙之前,策勒縣人均年收入只有90元,是全國最窮的縣之一。這裡人均不足2畝地,大都是沙地,貧瘠且極度缺水。
沙地裏能種什麼?什麼樣的品種才能抗風沙、抗乾旱?不同的作物怎麼種才更好?當地幹部和前來幫助治沙的科學家都是先當農民,再當老師,一樣樣試種,僅棉花高産試驗和讓農民學會種棉花,就花去了他們十年光陰。
植被覆蓋度提高後,既改善了生態環境,又為沙區農牧業生産提供了強有力的保障;而林果業、人工紅柳基地的建設,更是帶動了當地沙産業的發展。目前策勒縣已初步建成了以核桃、紅棗、石榴、杏四大果品為主的經濟林基地27萬畝。
眼下,當地的生態林和經濟林建好以後,都分給當地農民管理。昔日背井離鄉的農民,大多數已返回家園,不少人還成了沙裏淘金的致富能手。
在托巴艾日克村外,原來的流沙地,已變成了大片大片的林地和果園。樹下,一條條黑色滴灌管道,整齊地伸向沙漠方向。在林地的遮掩下,原先被掩埋的農田,早已重見天日。
如今,阿布都·哈帕爾在沙漠邊緣的果園,已經有4000多棵果樹。走進他家的果園,腳下是黃沙,頭頂上是紅彤彤的石榴,這為他一家帶來了豐厚的收入。而曾經背井離鄉的買吐熱依木·托乎提·玉素甫弟兄三人則承包了2000畝紅柳,以採挖寄生在紅柳根上大蕓為生,這種草藥不僅讓他們擺脫了貧困,還買了自己的小轎車。
策勒縣城西北方,那片與風沙抗爭的“綠色海洋”,仍保留著一個大的沙丘,一塊2米多高的橢圓形巨石矗立其上,以警示後人,當地人稱之為“無字碑”。距縣城最近的那條“沙舌”也被保留了下來了,它也在默默地提醒人們,風沙就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