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守在“生命禁區”
——內蒙古軍區阿拉善軍分區清河口邊防連見聞
新華社呼和浩特1月21日電(劉濟美、徐博榮)19日夜,在顛簸了14個小時後,記者乘坐的採訪車再次因為爆胎擱淺在巴丹吉林沙漠的邊緣。
這裡因地理環境惡劣,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不適宜人類居住的“生命禁區”,而內蒙古軍區阿拉善軍分區清河口邊防連已經在這裡駐守了45年。
(一)
記者在茫茫戈壁灘中看到,周圍除了細沙與碎石,甚至連駱駝刺都非常少見,此時氣溫驟降至零下27攝氏度,沙塵暴瞬間掩蓋了僅有的一條車轍,車隊一時失去了方向。
被譽為“活地圖”的清河口邊防連司機班班長劉文亮早已見慣了這樣的場面。12年戍邊歲月的風霜,鐫刻出他銅像一般的面孔,他説:“你們算幸運的,曾經有個車隊在這條路上爆了9個胎,也有因爆胎翻車而犧牲的。”
在地圖上,清河口連隊位於內蒙古軍區八千里邊防線最西端,守衛著中國的北大門,而在現實歲月中,這裡一年有260多天刮著7級以上風,年均降雨量不足20毫米,蒸發量卻是其200多倍。
“尤其是夏季,地表溫度最高達70攝氏度以上。”清河口邊防連指導員朱愛軍説,“夏天巡邏的時候,我們可以直接在工兵鍬上煎雞蛋。”
一年夏天邊境封控,戈壁灘上地表溫度驟然升到72攝氏度,5人潛伏小組趴在一個深70厘米、面積不足3平方米的地窩子裏潛伏了7天,腳上的膠鞋都被燙變了形,人被曬掉一層皮。
“每年夏季,因為上遊雨水的原因,我們這裡總要發幾次洪水。去年6月,湍急的洪水流了7天,水最深處能淹沒一個人。”清河口邊防連連長石旭峰告訴記者,“當時,我們連完全被洪水圍困,補給要靠戰士們搭建的人橋運輸,而遠在18公里之外的哨所就只能靠戰士們徒步扛回去。”
戰士嚴冬的妻子依然保存著那次發洪水的視頻:“他一直騙我説清河口是個美麗的地方,這次親眼看了才知道,原來是這樣的艱苦……”
(二)
與缺少給養相比,官兵們更怕面對那些與親人隔路遙望卻無法相聚的場面。
幾年前,清河口邊防連軍醫趙俊飛的妻子來探親。她輾轉來到距離連隊300多公里的甘肅省嘉峪關市,卻根本找不到來清河口的車,在經過了一個星期的焦急等待後,她失望地踏上返程列車……
每次回憶起這件事,趙俊飛都會説:“那滋味真是揪心!”
2013年,牧民王道爾吉也搬離了這片“生命禁區”,邊防連失去了唯一的鄰居。
眼看春節臨近,兩名請好了探親假的戰士卻因為路的原因遲遲不能起程。石旭峰感慨地對記者説:“如果你問我想要什麼,我只想有條路……”
經常有人會問清河口邊防連的官兵:這麼苦的地方,你們怎麼能熬得住?
20日清晨,記者跟隨巡邏的官兵來到張良烈士墓前,在這裡找到了答案。
2002年5月14日,清河口邊防連戰士張良將僅有的半壺水讓給了中暑的戰友,自己卻因缺水犧牲在巡邏路上。
“生命的最後一刻,他用手指挖了個深坑,將自己的配槍埋進去,並用身體壓在上邊,防止槍支遺失。”內蒙古軍區邊防某團一營教導員劉軍説,“這就是我們清河口邊防連培養的戰士,一個年僅19歲的孩子,他在生命最後一刻依然把‘武器是戰士的第二生命’演繹的如此壯烈!”
離開烈士墓前,戰士嚴冬向烈士的水壺裏續上了半壺清水,他説:“我們續上的是幾代戍邊軍人永遠不變的大漠情懷!”
在巡邏路上祭拜烈士,已經成為清河口邊防連的傳統。
(三)
為了成為“邊防通”“活地圖”,清河口邊防連還把轄區地形地物、界碑方位、坐標數據和社情民情繪製成寫實圖,摸索總結出前哨控要、礦點排查、定期巡邊、跨區協同等7種控邊模式和10多種執勤手段。
2011年3月,由於準備充分,邊防連接到“可能會有外國人越境”的情報後,迅速設卡執勤,一舉抓獲4名企圖偷渡的外國人,受到上級的表揚。
石旭峰説:“那一刻,實現了我們戍邊軍人的價值!”
走在邊境巡邏線上,清河口邊防連副指導員計海洋告訴記者:“或許,我不會永遠留在這裡,但是我會將戍邊精神傳承下去。”
45年間,正是清河口幾代戍邊軍人的奉獻與犧牲,才將這片荒蕪孤寂的“生命禁區”駐守成一片戍邊報國的熱土。
“從‘邊陲優秀兒女’銀質獎章獲得者何衛平到‘白髮軍醫’趙俊飛,清河口邊防連45年的發展歷史就是戍邊軍人用忠誠鑄就的強軍夢。”阿拉善軍分區政治部主任張學增説。
而在劉文亮看來,能夠讓他在清河口一呆就是12年的,還有那份深深的戰友情與部隊首長的關心。
看著一個個戰士持槍站在517號界碑旁,記者不禁追問,為什麼你們願意用青春乃至生命戍守邊關?
劉文亮指著邊境線上戰士們用石頭砌成的“中國”二字,平靜地説:“因為人民就在我們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