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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溜索,交通的“活化石”——怒江大峽谷溜索變遷紀事

2016-09-29 17:08 來源: 新華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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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華社昆明9月29日電(記者 唐衛彬、王長山、龐明廣)峭壁聳立,江水洶湧。

在雲南省怒江傈僳族自治州的崇山峻嶺間,數百年裏,江河兩岸的人們靠溜索飛躍峽谷江河。一對對顫悠悠的溜索,挂滿了辛酸和危險。

虹橋齊飛架,天塹變通途。

近年來,在黨和政府關心下,一座座橋梁取代溜索,人們跨江過谷如履平地。

隨著“溜索改橋”項目的全部完工,如今,溜索在怒江已基本“告退”,僅保留著幾對用於旅遊體驗。這些最後的溜索,成為見證雲南大峽谷交通變遷的“活化石”。

“溜索時代”的辛酸往事

“我是村裏第一高手,能溜牛馬,晚上也敢溜!”32歲的瀘水縣六庫鎮雙米地村辣子咪村民小組村民褚四華很是自豪。在他身邊,怒江水滔滔南下,一對溜索跨江而過。

辣子咪位於江東岸的山坡上,全村有40多戶傈僳族人家。十多年前,辣子咪鋼繩溜索建成,村民靠著這對長近兩百米、高幾十米的溜索來往兩岸,米、菜、自行車等也通過溜索運到村裏。

褚四華從小就學會了過溜索,一天多的時候要溜十幾次。“沒橋只能靠溜索。我溜得熟練,膽子也大,村裏剛出生的嬰兒到對岸打針都得我帶著溜。”

辣子咪溜索是交通不便的縮影。怒江州山區面積逾98%,境內南北走向依次分佈著擔當力卡山、獨龍江、高黎貢山、怒江、碧羅雪山、瀾滄江、雲嶺,構成“四山夾三江”的高山峽谷地貌。

“望天一條縫,看地一條溝。牛羊吃草無路走,猴子過崖眼淚流。”因群山橫亙,江河交錯,“行路難、過江難”阻礙著人們出行的腳步。直到新中國成立前夕,群眾還要靠砍刀開路、攀藤附葛而行,過江只能靠簡易溜索等工具。

溜索古人稱“撞”,傈僳語稱為“婁痕”,《茂州志》中記載著“懸撞度索”。初期的篾溜索因簡陋原始,十分不安全,常出現溜索脫落、綁繩滑斷、溜梆滑破等險情,人畜墜江時有發生。

1957年,怒江上架設了第一根鋼繩溜索後,篾溜索逐漸被替代,但直至2011年,三江上還有42對溜索。晃悠悠的溜索既一定程度上帶來便利,也給人們留下辛酸的記憶。

村民在過溜索時掉到江中的大石頭上摔斷了腰、晚上過溜索繩子斷了摔進江裏……這些耳聞目睹的心酸往事,至今讓48歲的福貢縣石月亮鄉拉馬底村黨總支副書記肯向頁記憶猶新。他17歲時第一次過溜索,衣服就被絞進滑輪。

記者在村民的護送下也體驗了一次過溜索:耳畔是滑輪與鋼繩摩擦的刺耳聲,腳下是洶湧的江水,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因溜索過載能力小、危險性高,人員財産損失難以統計。”怒江州交通運輸局地方公路管理處高級工程師施貴雄説,有一次母子過江,母親到了江對岸,孩子卻墜江淹死。

如今,辣子咪上下游不遠處修了吊橋,村民請褚四華溜牛等情況幾乎沒了。辣子咪溜索得以保留,主要是為了展示和遊客體驗。“看來我這第一高手要‘下崗’了!”褚四華望著江水説,“不過,有橋了我的孩子也能坐車過江,那不方便多了嗎?”

“溜索改橋”結束“溜索時代”

“鞭炮聲聲,歌舞陣陣,村民給賓客獻上土酒……”幾年前拉馬底村連心橋、幸福橋通車典禮的場景至今仍深深印在怒江公路局局長有福的腦海中,能參加“溜索改橋”工作讓他自豪不已。

傈僳族村寨拉馬底村村民分居在怒江東西兩岸,兩岸群峰林立,交通阻隔。2011年,“溜索醫生”鄧前堆的事跡被報道後,當地“過江難、出行難”的問題引起黨中央、國務院高度重視。交通運輸部調研後明確對怒江、瀾滄江上的42對溜索實施“溜索改橋”項目:保留10對用於觀光旅遊;取消32對,在恰當位置建設18座人車通行橋梁,同時建設連接道路146.5公里。

該項目由怒江公路管理總段負責實施,有福擔任了拉馬底村兩座橋梁建設的副指揮長。“2011年5月開工,這是歷史性的工程。”有福深感責任重大。施工人員全力奮戰,分別命名為“連心橋”和“幸福橋”的兩座橋當年11月23日通車。通車典禮上,村民們歡喜地從橋上走過,有福也激動地寫下“憶往昔鐵索渡江膽戰心驚愁生計,看今朝新橋飛架歡欣鼓舞奔康莊”表達心情。

這兩座橋讓當地交通條件得到歷史性改變,也拉開怒江“溜索改橋”的序幕。2012年開始,又有16座橋陸續開工。怒江邊上狹窄的公路上卡車絡繹不絕,工程隊採取搭設雨棚等方法加班加點施工,項目部抓緊施工黃金時期加快進度……當年底,16座橋梁竣工驗收,18對溜索也被拆除。

據介紹,2013年,在調研怒江“溜索改橋”示範項目後,國家有關部門決定在全國範圍內開展“溜索改橋”項目,幫助西部邊遠山區群眾結束溜索時代。其中,雲南省的項目為181個。

水流如碧,群峰蔥蘢。一座繪有紅、黃、藍、白四色圖案的水泥拱橋,跨越奔流的獨龍江而起。在貢山縣獨龍江鄉巴坡村斯拉洛村民小組副組長李梅的記憶裏,父親曾用篾溜索過江,眼前這座現代化的鋼筋混凝土橋在她心目中就像是一道美麗的彩虹。

去年6月20日開工後,建設者們就克服雨水多、大雪封山等困難,住簡易工棚,長期不能回家,終於確保順利完工。這座投資1500萬元的橋梁是怒江“溜索改橋”的收尾工程,也是第一座橫跨獨龍江的箱型拱橋。

夕陽下,十六條橫跨怒江的鋼纜繩泛著銀光,東岸的牌子上用中英文寫著“一聽、二整、三查、四注意”的口訣。這是石月亮鄉左洛底村本遷村小組的溜索飛渡旅遊體驗項目,每位遊客體驗一次收費30元。“必須由我們護送著體驗,”村民余付普説,“這是一種展示,遊客能感受到曾經交通不便時的艱辛。”

目前,怒江溜索改橋項目已基本結束,全省的建設也接近尾聲。雲南省交通運輸廳綜合規劃處副處長曾開俊説,“溜索改橋”充分體現了黨和國家對邊疆人民的關懷,大峽谷裏作為交通工具意義上的溜索已基本退出舞臺。

踏上“連心橋” 走上“幸福路”

拉馬底村村醫鄧前堆接到求醫電話後,帶著繩子、溜梆、藥箱、手電筒等物品出發。2011年底前,這種景象對於他習以為常;現在,要到西岸出診,他只需背上藥箱,輕快地走上連心橋跨江而過。以前要走五六個小時路程的村組,他騎上摩托車,半小時就到了。

“西岸群眾蓋房子用水泥,以前過溜索後人背馬馱,一袋運費要15元,現在用拖拉機運過江,每袋運費只需幾角錢。”變化讓鄧前堆看在眼裏、樂在心裏。橋有了,公路通到村,鄧前堆和兩岸村民一樣,成為“溜索改橋”的受益者。28年間無數次溜索過江行醫已成往事。

怒江州總人口約54萬,少數民族人口占93.6%。這裡集“山區、民族、邊疆、貧困”于一體,是集中連片特困地區,有14.93萬建檔立卡貧困人口,貧困發生率居雲南首位。

1954年怒江州成立時,境內無一條公路,僅有600多公里的人馬驛道。多年來,交通成為制約發展和脫貧的瓶頸。人們被禁錮在大峽谷裏與世隔絕,呼喚橋、呼喚路成為群眾的普遍心聲。

“削平四山修銀路,截斷三江架金橋。”1956年,第一條公路瓦(窯)碧(江)公路興建;1958年,修建第一座跨怒江大橋躍進汽車吊橋;1984年,建成第一座跨越瀾滄江的永久性大橋;2015年,建成第一座雙向六車道的大型公路跨江橋梁……現在,驅車在怒江州的峽谷間,各類大橋不斷映入眼簾,仿佛走進橋梁博物館。

橫跨江河的橋梁給群眾的生活帶來巨大的變化。肯向頁説,西岸的村組現已大力發展草果種植業,人均收入由通橋前幾百元增至現在的3000元,村民紛紛開建新房。江東村民葉友秋有6畝草果地,以前要滑溜索到西岸種地,通橋後他很快就買了三輪車。現在他一天幾趟開著三輪車運草果,收入年年增長。“靠溜索過上好日子,那只能是做夢。”

從驛道到二級公路、從溜索到鋼筋混凝土大橋……目前,全州三江上各類橋梁有139座,公路通車總里程逾5500公里,鄉鎮通暢率100%,建制村通達率100%。2014年獨龍江隧道的貫通,讓獨龍族的聚居地獨龍江鄉告別每年大雪封山與外界隔絕半年的歷史,成為交通發展的標誌性事件。

年少時,背著背簍過溜索求學的場景,至今仍不時浮現在44歲的傈僳族幹部李慧芝眼前。她對記者説:“找機會我要帶著孩子體驗一下最後的溜索,讓他更加深切地體會到新生活的幸福。”

【我要糾錯】責任編輯:杜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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