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受苦難的個體,需要放下悲情、走出痛苦,但一個民族的集體記憶不能“放下”。只有始終銘記災難,在磨礪中不斷前行,才能讓生者夢想起飛,才是對逝者最好告慰
距汶川特大地震,整整5年了。
這樣的日子,是用來放聲痛哭或低頭默哀的,更是用來銘記災難、審視自己的。面對突如其來的災難,面對罹難的69227位兄弟姐妹、17923名失蹤親人、374643名傷者,今天的我們是否可以告慰?明天的我們又如何更好祭奠?
曾經破碎的山河,如今鮮花綻放、生機蓬勃。巨大的傷痛已被歲月包裹,災難的血痕在一點點淡去,那片土地上的人們開始了新的生活。廢墟上生長的新房,校園裏傳出的朗朗讀書聲,巴山蜀水再次綻放的笑臉,是我們對親歷和承受苦難的人們最真誠的祝福,也是讓逝者安息、生者安好、國家安定的生動寫照。
回望1800多個日子,我們以令人驚嘆的重建速度,實現了“再還人間一個錦繡巴蜀”的莊重承諾,用玉樹地震、舟曲泥石流、蘆山地震中一次比一次進步的表現,印證了“苦難是人生最好的老師”。我們把“人是國家最寶貴的財富”的共識,深刻融入執政理念,轉化到抗震救災與經濟社會發展中;我們創新了“對口援建”的災後重建模式,讓世界驚嘆“汶川重建範本”;我們收穫了公民精神,對社會理性有了更多信心。我們愈加認識到:在磨礪中走好腳下的這條中國道路,是這個民族實現偉大夢想的重要保障。
從汶川出發,我們所抵達的目標,在“痛”中收穫的精神成果,正在成為對災難的有力紀念。
然而,站在5週年節點思考,我們深知,祭奠遠不只是告慰,無法停留在成就展示。當3年災後重建的任務基本完成,痛苦記憶漸漸淡去,社會熱點迅速轉移,“鬆口氣”、“差不多”的想法開始抬頭,一些階段性進步面臨被稀釋的可能。承受苦難的個體,需要放下悲情、走出痛苦,但是,一個民族的集體記憶一旦也“放下”,只是在下一個5年、10年節點,或下一次類似災難發生才重啟激活,那將會消解來之不易的成果,更會令逝者不安、生者痛苦。
魯迅曾説,“人們因為能忘卻,所以自己能漸漸地脫離了受過的苦痛,也因為能忘卻,所以往往照樣地再犯前人的錯誤。”人類無法預測下一個災難何時發生,以什麼形式降臨,唯有永志不忘,不斷審視剖析,從每一個災難中汲取教訓,才能避免重蹈覆轍,盡最大努力防災減災。
事實上,蘆山地震後更加及時有序的救援、災後重建的科學部署,正得益於這5年來刻骨銘心的牢記,並轉化成一種深刻的反思力和強大的重建力,進而擁有了治愈傷口的力量。這是一種可貴的進步,也是良好的起步。因為,災難中暴露出的軟肋還需徹底查找修補,“震”出來的精神成果需要固化持續,重建中出現的各種複雜問題還需關注解決。而“汶川信念”、“四川精神”能否超越災區範圍,成為全國各省市的共同精神財富,也有待努力。
企業遭受重毀,人們的就業如何安排?縣城遷移,新老居民的融合、資源的重新分配如何更和諧?重建中的産業轉型,如何實現群眾的技能同步轉型?而那些地震中的600多名孤兒,他們的生活是否還好?成千上萬的失獨家庭,如何彌補撫慰他們傷痕纍纍的心靈……正如“發展起來以後的問題不比不發展時少”一樣,災後重建中面臨的這些新問題、新挑戰,在“後重建時代”中,應更多地引起關注、得到解決。
5年前在地震中截肢求生的劉崗均,把自家開設的便民超市起名叫“夢想起飛”。這何嘗不是經歷了災難的人們的追求與渴望?走出個體的痛苦,呵護個人的夢想,需要我們這個國家、這個社會銘記災難,在磨礪中不斷前行,才能讓生者夢想起飛,才是對逝者最好告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