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鄭州７月１６日電（“新華視點”記者 郭久輝）本該肩負“國家糧倉”安全重任，卻將糧食買賣就地“空轉”，套取鉅額補貼，“垂直管理”變監守自盜，以至滋生一窩“碩鼠”。近日，中儲糧河南分公司原總經理李長軒以受賄１４０７．９萬元，以及８９３．６萬餘元鉅額財産來源不明，數罪並罰被一審判處無期徒刑的消息，引起社會廣泛關注。

    從李長軒案長達５７頁的判決書中，揭開了中儲糧河南分公司在糧食儲運中的黑洞。

    陳糧原地“空轉”套取鉅額補貼

    ２０００年國家改革糧食流通體制，專門成立中儲糧總公司，負責收購、儲備糧食。為保護糧農利益，國家從２００６年出臺了以保底價收購糧食的政策，差價由國家財政按收儲數量補貼到中儲糧公司。

    李長軒案中，中儲糧河南分公司多個基層直屬庫與個體糧商、麵粉生産企業等勾結，玩起了“空轉糧”。虛假交易過程中，糧食原地“轉了個圈”，就能為糧庫、關聯企業帶來補貼。

    卷宗顯示，在每年“托市糧”收購前，糧庫要按計劃在糧食市場拍賣掉陳糧，騰出庫容為收購新糧做準備。而一些基層糧庫與糧商或麵粉生産企業串通，讓其購買糧庫陳糧和約，等當年的“托市糧”開始收購時，糧庫再從企業手中把陳糧買回。實際上，陳糧在庫中原地未動，賬目上卻顯示大進大出，既損害了農民的利益，又騙取了國家的補貼。

    作為全國糧食生産大省，河南年糧食總産量佔全國十分之一。中儲糧河南分公司每年收購“托市糧”數量都在３７０多億斤至４００多億斤，每年得到的財政補貼達數億元。

    調查發現，一些基層糧庫以“空轉糧”方式套取了大筆財政補貼，而實際收購的庫存數量遠小于報表數字。這與電視劇《天下糧倉》中所展示的“官倉”黑幕如出一轍。目前通過“空轉糧”手段究竟套取了多少財政補貼仍在核實，而業內人士估計累計在數億元以上。

    為能夠納入“收儲企業名單”，賺取國家補貼和糧食保管費，很多企業和糧商紛紛向李長軒這位手中握有重權的“掌門人”公關，執行小麥托市收購的糧庫庫點增加到３５００多個。

    在李長軒受賄案中，有２０多人都是要求參與“托市糧”收購的糧商，受賄金額超過３００萬元。其中漯河市一家公司的董事長宛某１４次向李長軒累計行賄２２萬元，該公司每年都被納入河南省的“托市糧”收儲名單，李長軒還幫助該企業延長糧食儲存時間，晚提交拍賣等辦法，多賺取國家的糧食保管費。

    “垂直管理”變成監守自盜

    中儲糧總公司與各省分公司是“垂直管理”的關係，各市、縣的基層直屬糧庫的人、財、物則由省級分公司垂直管理。這種相對獨立的“垂直管理”，卻變成了“碩鼠成堆”的監守自盜。

    從２０００年９月中儲糧河南分公司（前期名為中儲糧鄭州分公司，２００４年更現名）組建，到２０１２年１２月被紀檢部門“雙規”，李長軒一直擔任河南分公司的總經理。

    判決書中，列舉了李長軒６５項收受賄賂的對象、次數和時間，其中最醒目的是，有２５人來自中儲糧河南分公司下屬的各市、縣直屬糧庫的負責人，行賄總額超過３００萬元。

    這些基層直屬庫負責人向李長軒行賄，基本上都是在春節、中秋節等大的節日前，行賄基本都是用公款，名言上是“過節費”。

    如漯河直屬庫負責人從２００２年到２０１１年１４次送給李１２．８萬元；信陽、南陽、週口、濮陽、鄧州、延津、夏邑等直屬庫負責人行賄次數也都在６次以上。

    一位曾６次春節向李行賄的某基層直屬庫負責人説：“從人事提拔、人員進出、調動，到業務上收購糧食的資金劃撥、倉庫維修改造等費用劃轉等所有權力都在省公司，李長軒權力特別大。”

    情節最嚴重的是沈丘直屬庫主任張懷君，他先後２３次行賄李長軒，累計金額達１９０．３萬元。而沈丘直屬庫則成為中儲糧河南分公司樹立的標兵庫點、先進單位。

    作為李長軒親信的這位能幹下屬張懷君，貪腐的膽子也很大。張從直屬庫挪用資金數百萬元作為個人投資倉儲公司的股本。反過來以直屬庫租用民營倉儲設施的形式，保障其獲利。張個人從中漁利也不忘每年“孝敬”李長軒２０萬元。

    在這種“垂直管理”下，中儲糧河南分公司往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些基層單位“暗度陳倉”。

    記者從紀檢及檢察機關了解到，２０１０年，中儲糧許昌直屬庫、安陽直屬庫滑縣分庫等貪腐案件相繼敗露；２０１１年，週口直屬糧庫主任喬建軍侵吞鉅額公款潛逃國外。截至目前，中儲糧河南分公司寧陵直屬庫主任李守根、駐馬店直屬庫平輿分庫主任韓昔成等因受賄均被判處有期徒刑。還有涉及中儲糧河南分公司多人、多起案件正在偵辦中。

    妻子情婦齊上陣 利用工程發包漁利

    位高、權重、缺少監督，工程招投標領域就要滋生貪腐行為。李長軒也沒有逃過這一“定律”。

    在中儲糧河南分公司任職期間，利用辦公樓建設、糧庫倉儲設施建設及改造等工程，李長軒收受建築施工企業賄賂。判決書中認定，２００５年至２０１１年，河南一家工程有限公司負責人韓某為了承攬工程和參與糧食收購，先後６次送給李長軒４００萬元人民幣、３萬美元。這是李長軒受賄案中數額最大的一樁。

    據檢察機關偵查，２００４年，韓與李長軒相識後，找到李長軒，希望能承接各直屬庫糧庫的倉庫頂棚及外墻防水隔熱工程。韓承諾，賺到錢一定酬謝，並給中儲糧河南分公司８％的管理費。

    此後，韓某在招投標過程中得到了“特殊照顧”——由韓去找兩家業績較差的工程公司“陪標”，最後，韓的公司中標，獲得了總造價上千萬元的工程。為酬謝李長軒，２００５年春節前，韓將１００萬元人民幣裝入一個紙箱，送到李長軒家。２００６年春節前又以同樣方式再次送給李１００萬元……

    ２００９年３月，韓覺得托市糧生意不好做，請求中儲糧河南分公司能收購自己的糧庫，於是送給李長軒一張２００萬元的借條，李長軒隨時可將手中的借條兌換成２００萬元現金。

    在李長軒陷入受賄深淵的同時，其妻子和情婦也成為其同案犯。其妻子退休職工姜秀峰，也多次幫助李一起收受賄賂，其以受賄罪，被另案判處有期徒刑七年；個體工商戶、李長軒的情婦葉曉宛同樣以受賄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