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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碼“工匠精神”:也許還要有點“偏執”

2016-04-24 15:05 來源: 新華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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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華社北京4月24日電 背靠車床,一身工裝。凝神專一,技進乎道。

任何一個工業時代的故事中,都少不了工匠的身影。

中國製造邁向2025,大國呼喚工匠精神。

“五一”勞動節前夕,新華社記者為您講述幾個工匠的故事。他們精於工,匠於心,品于行。

“法寶”是刀

2015年11月2日,施品芳早早起床,換上乾淨的工裝,匆匆吃過早飯,便出門上班。這一天,首架國産大型客機C919在上海正式下線。

然而,施品芳當天另有任務,沒能到現場看一眼。“我非常想去看看第一架大飛機是什麼樣,畢竟每天和它身上的零件打交道。”施品芳説。那一天,對他來説就像一位父親送女兒出閣。

如今,C919客機進入測試階段,遇到的新問題、急問題,需要有經驗的工匠“救火”。施品芳的工作臺,是一個零件從設計圖紙變成實物最快的地方。

2016年4月8日早上9時,施品芳接到一份工藝指令單,上面標著一個大大“急”字。這個“急”字意味著:在有限時間內,任務必須完成。

這次的“急活兒”是製作C919客機上的氣密試驗接頭。這個接頭用於傳送液體和氣體,對密封性和表面光潔度要求極高,接口的精度要達到百分之一毫米,相當於頭髮絲的六分之一。由於構件較為複雜,市場上根本買不到,數控機床短時間內也很難做出來。

在施品芳眼中,製作這樣一個零件的難度只能算“中等”。過去7年中,很多任務“看上去都無法完成”。但施品芳總有辦法完成。

同事們都喊他“老法師”,施品芳説“法寶”在他的工具箱裏。打開他的工具箱,幾十把大大小小的刀具密密麻麻,一字排開。刀頭處都經過精細雕琢,或角度不同,或彎度有異。

“識貨的看刀子。我當學徒時,先磨了3個月刀。”在半平方米的工作臺上,施品芳跟著師傅學習車、磨、銑、刨、鏜等各個工序。工作臺上,火花每天都要閃耀將近8個小時……

施品芳退休後已經被返聘2年。除了應對“急難險重”任務,他最迫切的任務就是帶徒弟。

30年來,施品芳所在車間經歷了兩次人才流失,一次是“運十”下馬,一次是“麥道飛機”停産。

“當時廠裏效益不好,女兒考上了美術學院,費用很高,我也曾想過離開。”施品芳説,“人都走了,如果要再造飛機怎麼辦?我最後還是選擇留下。”

2002年國産新支線飛機ARJ21-700項目上馬,這群老工匠終於有了盼頭。2008年中國商用飛機有限責任公司成立,國産大型客機C919項目上線,他們離中國國産大飛機的夢想越來越近。

偶爾,施品芳也會去上海飛機製造廠看看那架老“運十”,飛機前那塊寫著“永不放棄”的石碑足以喚醒至今難忘的記憶:1971年4月,他第一次穿上工作服,開始追逐飛機夢。

今天,施品芳的6名“隔代弟子”已有2人能夠獨當一面了。

“我就是喜歡這個行當,我對飛機有感情!只要身體允許,我就會站在這裡。”施品芳説。

“不走捷徑,就是捷徑”

2011年,當裴先鋒站上第41屆世界技能大賽領獎臺時,中國技術工人的名字寫入了職業技能“奧林匹克”的史冊。

焊接項目銀牌,屬於當時21歲的裴先鋒。

技校畢業後,裴先鋒進入中國石油天然氣第一建設公司第三工程處313工程隊,第一個工地就是當時熱火朝天的中國石油慶陽石化300萬噸/年煉油工程搬遷改造現場。

經常要在2毫米厚的鋼板上作業,還要不斷調整焊接電流,這要求裴先鋒對焊接電流控制極為精確,不能有1安培的偏差。更難的是無論環境如何變化,焊槍都不能抖,哪怕有一點點偏差,都不能形成完美的焊接狀態。

“那時候焊道成形總是不好,我整個人像著魔一樣,白天干,晚上想,查找相關資料,在白紙上設計焊道的形狀、劃焊條的方法。”漸漸地,他對每一個技術細節瞭如指掌。

“焊接是臂力、蹲姿、呼吸、耐力的完美配合,這需要長時間的學習,不斷犯錯,不斷改進。只有駕馭了鐵液,才能焊接出完美的內部結構、最佳的外觀。”

在完成我國西南地區第一個特大型石油化工項目——四川煉化一體化基地施工建設後,裴先鋒奔赴約旦,跟隨海外項目隊將中國工藝帶到世界舞臺。

“我只是一名普通的電焊工人,要做的就是把每一次焊接都做到最好,不走捷徑,就是我繼續成長的捷徑。”獲獎後,裴先鋒一直堅持這麼評價自己。

“越智慧,‘工匠精神’越重要”

5年前,董狀第一次在現實裏看到機器人:科幻電影中恣意遊走的機器人在現實裏卻躡手躡腳,可以避讓障礙,但移動並不精確,甚至還需借助人工幫助。

“我心裏有一個超級英雄夢,想把伴隨我長大的虛擬影像的機器人帶到現實中。”2011年,28歲的董狀辭去軟體工程師工作,進入瀋陽新松機器人公司服務機器人事業部。

“如果不能精確移動,機器人就只能稱為機器。”董狀認為,可以通過激光傳感器為機器人裝上“眼睛”,讓機器人識別環境,在大腦中建立地圖,進而精確移動。

當時,這類技術在國內尚屬空白。入職伊始,董狀就啟動了國際頂尖技術——SLAM激光導航技術研發。過程中,機器人無法建立地圖,運用合理算法也會“迷路”;一兩個月的反復試驗後,因為移動不夠理想而推倒重來……那段時間,董狀和團隊約定,取消週六休息,每週二、四、六固定加班3小時。

此後3年,董狀團隊更換了100多種算法,進行了上千次試驗,最終,機器人的感知度和“學習能力”從無到有,不斷提高。2014年,技術壁壘成功突破。

隨之而來的關卡是安裝。“為了確保傳感器的準確性,傳感器上不能出現劃痕、指紋和靜電,稍有瑕疵,就意味著傳感器直接報廢。”

董狀説,研發靠智力,裝配靠手藝,非常考驗技巧和耐心。為確保傳感器發揮效能,又不在行走時受殼身顛簸影響,“傳感器與殼體要靠近而不貼合,經過數百次調整傳感器位置和角度,幾十次拆裝調整機器人外殼,才將誤差控制在一毫米以內。”

如今,董狀團隊已有上千名“機器人孩子”。在餐飲店、酒店大廳和銀行網點,服務機器人在任意面積空間中建立地圖,自由行走,每隔100毫秒與地圖做一次“通話”,及時避碰障礙物,定位精度達到3至5厘米,遠高於國際上這一領域普通的5至10厘米。

“理論上5厘米的誤差已經很小了,但要服務機器人融入大眾生活,還需要更加精確,我們將繼續研發機器人的視覺、觸覺、力覺等功能,賦予機器人更多人性。”董狀説。

“‘傳幫帶’是匠人必須要走的一段路”

19歲那年,戴天方進入中國航天科工集團三院239廠,成為最早接觸數控機床的少數幾個人之一。僅僅4年時間,他就通過自學練就了異形薄壁加工、非圓截面艙體加工的絕活,被同事們稱作“戴一刀”。

“戴氏刀法”真正成名是在2012年初。某重要型號産品為保證飛行姿態,要求其外部數米長、形似圓筒的金屬蒙皮輕薄光滑。這件幾十平方米大小的大型異形艙完全展開後有一輛中型卡車大小,要求3.5毫米厚度,精度誤差在0.01毫米以內,難度不亞於在等比例的A4紙上繡花。

要達到這個精度,需要在金屬薄壁上佈下100多個測量點,邊測量、邊調整、邊加工。而這個數米長的金屬異形件遠遠超出廠裏最大工作臺的控制範圍,加上金屬外皮薄,在固定過程中很容易發生變形。

這讓有著20多年加工經驗的戴天方也有些束手無策。一天,戴天方腦中忽然閃過玩擊鼓傳花的一幕。一個全新的加工定位方法出現在他腦中:改變過去以工件一端作為唯一基準點的測量方法,在加工過程中,以上一個操作點為基準點,測量出下一個加工點,依次傳遞,直到所有點完成精度指標。

編寫了100多組程序,換了100多次定位,用完了800多公斤鋼鐵材料,換了幾十把刀具……在經過11天不間斷加工,戴天方和他的工友們完成了國內該類構件的首次試製。

“我就像跑了一場高水平的400米跑,一直在高速衝刺。”戴天方説。交工那天,他熱淚盈眶。

今年是戴天方與機床打交道的第26個年頭,他經手的金屬件已過萬件,親歷了我們國家近年武器裝備的研製、定型、批産的循環。“每逢閱兵,看到自己參與的作品經過天安門廣場,我就覺得值了!”戴天方説。

“手藝人一生就是學習、積累、再傳授。”他説,“傳幫帶”是匠人最後要走的一段路。

戴天方當年入廠學徒不久就覺得操作已經很流暢了,有點“飄飄然”,結果在加工一件貴重産品時將封閉的蒙皮銑漏。但師傅沒有責備他,而在分析完差錯原因後,將責任攬到了自己身上。

前幾天,戴天方的徒弟小劉出現操作失誤,戴天方做出了與師傅當年同樣的選擇。

解碼工匠精神,既有賴於重拾傳統,也有賴於銳意創新。

“一個擁有工匠精神、推崇工匠精神的國家和民族,必然會少一些浮躁,多一些純粹;少一些投機取巧,多一些腳踏實地;少一些急功近利,多一些專注持久;少一些粗製濫造,多一些優品精品。”工業和信息化部工業文化發展中心主任羅民説。(記者 王龍、賈遠琨、史林靜、王瑩、魯暢)

【我要糾錯】責任編輯:杜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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