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鄭州５月２０日（記者 李亞楠）河南永城在去年底發生車主不堪忍受公路超載罰款服毒自殺事件後，拿出了一系列整改措施。但時隔半年，媒體曝光當地仍存在一定的“三亂”現象。公路“三亂”頑疾為何如此根深蒂固？徹底根治難在何處？記者進行了採訪。

    永城被曝部分公路仍存“三亂”現象

    近日，有媒體報道稱，曾發生車主服毒事件的永城市在整改之後，仍存在貨車涉嫌超載卻不處罰、收費站選擇性收費、部分村民隨意攔車收費等公路“三亂”現象。對此，永城市立即安排對有關問題進行調查處理，並要求在查清事實的基礎上對有關責任人員、責任領導從嚴從快、依紀依法追究責任。

    據永城市交通部門調查，報道所提到的永城收費站並不在河南省取消收費的收費站範圍，由於當地村民和所在地鄉（鎮）幹部上下班等經常經過收費站，為減少摩擦，收費站對所在地鄉（鎮）政府及附近村民車輛憑行車證及身份證免費通行；同時，對近期前往陳官莊淮海戰役紀念館接受紅色教育的運輸車輛也免費通行。這是該收費站選擇性收費的原因。

    當地交通部門還回應稱，部分村民在農村小路上收取過路費的問題確實存在，他們也提請有關部門進行治理和打擊，但時常反彈，沒有引起足夠重視。當地稱，將對收費站進行專項整頓，規範收費行為，對任何過往車輛一視同仁，嚴格按標準收費；將對擅自收費的村民依法處理，由公安部門進行嚴厲打擊。

    據介紹，在發生車主服毒事件之後，當地將公路執法整改和第二批黨的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相結合，採取了一系列措施治理公路“三亂”。在規範執法上，消除違法狀態後放行，杜絕只罰款不卸載和對同一違法行為進行重復處罰的行為，開除了２名包養超限超載車輛的公安協警；在機構改革上，在全省率先整合公路路政、道路運政等方面的執法職能，成立交通綜合行政執法局，統一執法，經費由財政核撥。

    貨車司機“掙錢難” 執法人員“治超難”

    去年永城車主服毒事件發生後，交通部、河南省以及永城當地都開展了專項整頓，但公路“三亂”現象並未銷聲匿跡。其背後的深層原因值得深思。

    據記者採訪，在當前的公路管理體制之下，“難”字成為貨車車主和基層執法人員的共同心聲，貨車車主面臨“行車難”“掙錢難”，而基層執法人員同樣面臨“執法難”“治超難”。

    在記者此前採訪公路“三亂”的過程中，有貨車司機告訴記者，“如果嚴格遵守各項規章，就等於慢性自殺，根本生存不下去”。同樣，也有基層執法人員告訴記者，“嚴格按照規定執法的話，根本沒法開展工作”“不幹是失職瀆職，幹了是違紀違規”。

    貨車維權人士王金伍説，貨車司機的“難”主要來自於公路管理政出多門、罰款名目花樣繁多且標準不一。“交警、運政、路政、城管、收費站都能罰款，同一個超載行為，交警最高罰款２０００元；路政最高罰款３萬元；城管最高罰款２萬元；運管最高罰款１０萬元。”

    基層執法人員的“難”主要來自執法環境惡劣、執法手段單一，面對貨車司機闖崗避檢辦法不多。今年４月，記者在河南新鄭一個超限檢測站採訪時看到，等待闖崗的１００多輛貨車將道路堵得嚴嚴實實。超限站的執法人員説，等車輛聚集到一定數量後，負責帶車的黃牛就會登場，糾集一幫人將執法隊員圍住攻擊謾罵，限制執法隊員行動，然後，將攔車器、警示牌等推倒挪開，貨車就開始集中闖崗，執法隊員根本攔不住。

    據這個超限檢測站站長介紹，僅２０１３年，他們因惡意闖崗、黃牛圍攻導致執法隊員受傷住院的就有９起，最嚴重的住院１個多月。他還説，很多貨車司機已經形成“事大事小、一跑就了”的觀念，治超人員經常對強行逃跑的司機無能為力。

    改革體制弊端 破解“兩難”局面

    據記者採訪，公路執法中存在的突出問題是執法人員沒有編制、工資經費沒有保障，以罰養人，執法手段薄弱等，根本的問題是體制機制弊端，這導致貨車司機和基層執法人員在某種程度上均成為“困境群體”，要破解“兩難”困境，不僅需要改革體制機制、嚴格落實規章制度，還需要各部門、各地區形成全國一盤棋的綜合治理格局。

    河南某縣交通部門一位負責人告訴記者，治超是一項綜合性的工作，牽涉到多個環節，多個部門，單靠哪一個部門治理是不現實的，但在現實工作中，往往是交通部門一家唱獨角戲的局面，導致治理工作力不從心，困難重重。

    他舉例説，按規定，當地公安部門應當配備不少於８名警力參與治超工作，但實際上當地只配備了４名，還都是協警，沒有執法權；按規定，引導車輛進站檢測的工作應有交警來做，但實際上都是超限站工作人員在做，嚴格來説，這樣做違規，並且，對貨車司機也沒有威懾力。

    聯合執法形同虛設也導致了重復執法現象。王金伍説，早在２００４年，交通部、公安部和國家發改委就下發過《關於進一步加強車輛超限超載集中治理工作的通知》，明確要求同一違章行為已被處理的，不準重復處罰，但實際上，卻往往是交警罰完路政罰，路政罰完，運管還可能罰。

    治理公路“三亂”還需要各地區一盤棋。今年４月在新鄭採訪時，不少準備囤積闖崗的貨車司機告訴記者，他們也理解治超執法人員，但是治超工作地區差異很大，有的地方嚴，有的地方松，松的地方貨車超載運輸運費低，他們如果不超載就掙不到錢，所以，只能採取闖崗的辦法來避免處罰。這些司機説，各地都統一標準、嚴格執法，大家都不超載，運費得到提升，也是他們的心願。

    “就像一桶水都染了色，如何只讓其中一滴變純凈？”河南財經政法大學教授樊明説，治理公路“三亂”是全國的系統工程，僅靠一個地區、一個部門是無法徹底根治超限超載現象的，必須在改革現有體制弊端的前提下，形成全國一盤棋的格局，才可能根治公路“三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