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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粒藥”看“十四五”醫改

2020-12-15 08:05 來源: 新華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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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華社北京12月14日電 題:從“一粒藥”看“十四五”醫改

新華社記者 屈婷、趙丹丹、覃星星

近5年的創新藥納入評審、大量“僵屍藥”面臨清退,2020年國家醫保藥品目錄調整進入倒計時。此次調整力度空前,將是對14億人藥籃子的一次升級保障。

今年以來,醫藥領域可謂風起雲涌。跌入“千元時代”的冠脈支架打響了高值醫用耗材國家集採的發令槍;共計112個國家集採藥品全面落地,平均藥價降幅為54%;醫藥代表備案制度正式執行,終結“帶金銷售”;藥品流通在互聯網領域邁向“最後一公里”……

一粒藥,牽動民生。邁向深水區的“十四五”醫改,如何接力扭轉藥品價格虛高、以藥補醫等亂象,如何以藥品改革為突破口,讓人民群眾花更少的錢,享受更好的健康?

集採“三板斧”:藥品降價將成常態

近期,吉林省長春市朝陽區人民醫院內科醫生苑宏偉在開藥時發現,系統裏出現了一種價格低到“不敢置信”的鹽酸二甲雙胍片,一問才知道它是國家集採的中選藥品。

12月初,第三批國家組織集採的55個品種藥品在全國公立醫院落地。鹽酸二甲雙胍是其中的“明星藥”——這種治療2型糖尿病的一線降糖藥物在44家藥企的激烈競爭中,0.5g規格的單片平均價僅為6分錢。

60多歲的長春市民陳樹雲,因病長期服用鹽酸二甲雙胍片。她女兒告訴記者,以前母親在醫院開的藥是格華止,每盒規格為10g,每個月需要服用6盒,共需花費140多元。

不久前,她再次到醫院幫母親開藥,發現每盒規格為25g的鹽酸二甲雙胍片,價格為3.56元,每個月需花費8.5元,僅為過去花費的6%。

“醫生跟我們解釋,便宜藥的質量是通過國家認定的,可以放心用。父母吃藥不心疼,子女的負擔也輕了。”陳樹雲的女兒説。

幾分錢的便宜藥怎麼來的?答案就是集中帶量採購。

國家醫療保障局醫藥價格和招標採購司副司長丁一磊説,“帶量”是改革的核心,治的就是流通環節哄抬價格。國家和地方醫保部門就是“帶量”的代言人,拿著賬本直接跟廠商“團購”。

藥品和高值醫用耗材的集中帶量採購今年有多猛?國家醫保局給出一本賬:

小支架降價93%——首批國家集中帶量採購的冠脈支架均價從1.3萬元降到700元。與2019年相比,相同企業的相同産品平均降價達93%。按最新的採購量計算,預計節約費用達117億元。

“集採藥”打了對折——患者已可以在全國公立醫院用上三批國家集採帶來的112種便宜藥,平均藥價降幅達54%,部分藥品最高降價幅度超95%,覆蓋糖尿病、高血壓、抗感染、抗腫瘤等多個治療領域,都是臨床用量較大的藥品。

藥費省了539億元——按國家集採約定的採購量計算,每年藥費從659億元下降到120億元,節省了539億元。如果按報銷比例60%計算,可為患者節省216億元,為醫保基金節省323億元。

人們不禁要問,藥價為何能降這麼多?便宜藥能放心用嗎?

“降價的核心首先是藥品要好,而不是一味便宜。”丁一磊説,集中帶量採購制度的“三板斧”第一是用需求導向遏制臨床濫用現象;第二是用競爭規則引導藥價回歸合理區間;第三是用帶量規則促醫藥行業風清氣正。

梳理中國醫藥改革的歷程,從流通端的藥品零差價、兩票制改革,到使用端的臨床處方監管、重點藥品監控目錄,再到生産端的藥品一致性評價、上市許可人制度,針對“一粒藥”的改革猶如一場精細手術,目標是讓藥品市場逐步回歸正常的價值體系,同時大幅降低藥價,而不僅是讓價格“一降了之”。

記者注意到,國家組織藥品集採從採購、支付、預付回款到落地使用、質量監控等,均已形成常態化機制。目前,包括非過評藥品等更多品種在內的地方藥品集採已成星火燎原之勢。

丁一磊説,只要符合集採條件的藥品品種數或其金額達到一定水平,即觸發國家組織集採。國家組織藥品集採預計每年開展兩批。這意味著更多降價藥品、醫用耗材正在路上。

醫藥格局之變:為醫改“騰籠換鳥”

僵屍藥清出去,救命藥請進來。每年的醫保目錄調整,也是一次對醫藥格局的動態調整。

記者觀察到,從2015年1月1日至2020年8月17日期間的新藥均納入此次目錄調整的評審範圍,可謂將鼓勵創新的“閘門”開到最大;一些群眾詬病已久的神藥、僵屍藥、濫用明顯的藥物將被調出目錄,為臨床價值高的救命藥騰出空間。

深水區的醫藥改革,表現在藥,根源在醫,因此牽一“藥”而動全身。

縱觀2020年這一年來的醫藥格局之變,從年初疫情讓互聯網醫藥搭上快車,到年中“降價潮”擴散到藥店、非公立醫療機構,到年尾冠脈支架價格跳水、醫保目錄深度調整,其聯動改革的效果正逐步顯現。

廣西上林縣人民醫院從今年1月1日起落實集採。此前,藥品收入約佔這家醫院總收入的四分之一,用上集採藥後,這一比例降為15%左右。但院長潘茂華説,目前集採的品種還不夠多。

為何藥品收入降了,院長還想讓便宜藥“多來點”?

潘茂華説,此舉大大促進了合理用藥,優化了醫療業務收入結構。“以前是藥開多了,有的群眾不理解就會罵,現在醫生開藥更多考慮的是合理用藥。加上集採節省的醫保結余可以留用,用於醫院發展的錢和職工收入都能跟著提高,激發了醫務人員積極性,醫院也步入降成本、優結構、促管理的良性發展。”

節省下的天量醫保資金去哪兒了?這就是答案——

丁一磊説,集採改革從本質上説,是騰出了藥價虛高、帶金銷售風氣難消、醫患關繫緊張的“舊籠子”,換進了讓公立醫院回歸公益性、凈化醫藥行業生態環境、促進産業轉型升級的“新鳥”。

廣西壯族自治區醫療保障局醫藥價格和招標採購處處長呂聖介紹,廣西在積極推進集採藥落地基層醫院的同時,還通過信息系統改造、醫保基金預付等手段,讓中選産品採購的交易成本降低,醫療機構、生産企業的回款時間大幅縮短,有效改善了當地醫藥行業生態。

國家醫保局數據顯示,一些中選企業銷售費用佔營業收入比例從40%下降到5%至10%;一些過評仿製藥對原研藥實現有效替代;一些中選藥企大幅增加研發投入。

對於普通百姓來説,醫藥服務供給側改革效應也在顯現。

治療乙肝的一線藥物——替諾福韋酯和恩替卡韋曾經價格高昂,最初每人每年花費在1.3萬元到1.8萬元間。2019年,國家醫保部門通過集中採購,使這兩種藥物價格下降,每人每年花費僅需200多元。

“集採不僅使長期服藥的患者負擔減輕,而且讓以往有病吃不起藥的群眾受益。”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友誼醫院肝病研究中心主任賈繼東説,以恩替卡韋為例,患者選擇率由最初的20%左右上升到集採後的近80%,因經濟原因不治療或不能堅持治療的情況大為減少,極大地推動了乙肝防治。

但北京大學藥學院教授史錄文也提醒,集中採購、藥價改革,都不能成為政策孤島。只有真正實現三醫聯動,“騰籠”和“換鳥”協同進行,才能保證騰出的空間不被其他利益擠佔,實現藥價合理回歸。

醫改新“藥”方:創新引領高質量發展

在南寧市上林縣明亮鎮九龍村,以前村民拿藥只要是刷醫保卡的,就得往大醫院跑。這是因為,村衛生室沒接通醫保直接結算系統,認定慢病也必須去二級以上醫院認定。

如今,廣西有衛生室的村子都接上了醫保“村醫通”。村民在家門口就可以刷卡,還可以人臉識別,非常方便。一些病種也放權到具有資質的一級定點醫院就可以認定。

“再便宜的藥,也要能在基層買得到、能報銷。這對於落實分級診療意義很大。”村醫蒙美色感觸頗深,像常用的阿莫西林顆粒,現在降到了每盒一元多錢,村民也不會抱怨車費比藥費還貴了。

“此前的改革我們一直圍繞藥品單價來做文章,但其實藥價問題可能只是症狀,並非病因。”國家衛健委衛生發展研究中心醫療保障研究室主任顧雪非説,以往人們詬病的藥價貴、以藥養醫等問題根本上是醫生激勵機制失當、醫療保障不充分的問題。要開出新“藥”方,就得拿出新“招”。

從藥品、耗材集採常態化之門打開,到醫保目錄更新談判、競價準入規則;從新修訂的藥品管理法重拳治理假藥、劣藥,到承擔銷售任務的醫藥代表“出局”……2020年對於醫藥領域,是不折不扣的革新之年。

展望“十四五”,以創新引領醫藥領域高質量發展,已成為各方共識。

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教授、中國藥品監管研究會理事胡穎廉説,在人口老齡化、慢病患者增加的挑戰下,特別是經過新冠肺炎疫情的考驗,中國藥品治理已進入新階段。從過去以治病為中心追求醫藥産業規模和産品數量,轉變為以人民健康為中心,保障藥品質量安全和促進創新。

顧雪非表示,“十四五”期間亟待以“一粒藥”為突破口,通過各項機制創新落實,真正建立以人民健康為中心、整合型的醫療衛生服務體系,以及以健康價值為導向的醫保支付制度。

疫情期間大放異彩的“互聯網+醫藥”或將成為新一輪醫改的超車工具。目前,北京、上海、福州、寧波等多地已將互聯網醫院納入當地新基建發展規劃中。“互聯網+”醫保支付、健康信息共享互認等新政也在探索中。

專家認為,互聯網醫院作為線下實體的“標配”將成為“十四五”醫改的大趨勢,但藥品是互聯網醫療服務場景中風險較高的産品,推進過程要謹慎。

胡穎廉説,未來五到十年,必須統籌好醫藥領域的發展和安全,要守住底線,也要爭取高線。把藥品質量安全、醫保基金安全、反壟斷經濟安全等政策目標協同起來,防範化解重大風險。同時,用高效能監管治理助推醫藥産業高質量發展,讓中國人的藥罐裏多裝自己的好藥。

【我要糾錯】責任編輯:劉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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