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自我革命 市場用腳投票

讓“建一座樓蓋200個章”成為歷史

成立9個多月，天津市濱海新區行政審批局迎來了240多個考察團，最多的一天接待了8個，中央編辦主任張紀南也先後去過3次。甚至，國外的一個聯合考察團也慕名而至。 

天津市濱海新區副區長、行政審批局局長張鐵軍心裏清楚：好奇的外賓來到這裡，觀察的是中國政府向市場放權、促進投資和貿易便利化的舉動和效果。

天津濱海新區已成為中國改革的一扇進行時窗口——關於改革的走向，首次出現在中共十八屆三中全會公報中的表述吸引了世界的目光：處理好政府和市場的關係，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

改革行政審批制度成為轉變政府職能的“先手棋”。

2014年5月20日，濱海新區組建了專門的行政審批局，劃轉區發改委、財政局等18個部門的216項審批權限，實現“一枚印章管審批”。這是全國首家依法設立的行政審批局。這一年的9月11日，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在此見證封存了109枚被淘汰的公章。

作為“簡政放權的生動見證”，天津的這一箱公章後來被國家博物館收藏。

在整個中國，更多大大小小、浸潤紅色印跡的公章被革了“命”。天津在各區縣推廣了濱海新區的做法。到此考察過的寧夏銀川市、湖北武漢東湖高新區、廣西南寧開發區、河北威縣等地也很快設立了行政審批局。

濱海新區的主政者曾擔心那枚首創的“行政審批專用章”會遇阻，但他們發現，商務部、海關、林業部等部門對這枚新章的認定非常順暢。

“我們是改革的最基層”，張鐵軍對中國青年報記者説，240多個考察團背後，是熱切推動改革的各級各地政府。

改革之後，濱海新區的行政審批事項從原有的216項壓縮到173項。這裡今年率先實現了單一窗口可辦理任何審批。窗口一旦接件，“讀秒”也即開始。審批時限超過三分之二就會亮起黃燈，超時則會引發紅燈——以及隨之而來的質詢。審批從“拜多家廟的萬里長征”，變成“進一個門的指日可待”。

為了杜絕權力尋租，這裡審查、受理、批准環節分離，實行寬進嚴出。用張鐵軍的話來説：“不批准的筆”不能輕易落下。

不輕易落筆，不輕易伸手，政府自我約束、自我削權的感受，用李克強總理的話來説，“會很痛，甚至有割腕的感覺”。兩年前，李克強首次以總理身份會見採訪全國兩會的中外記者時，表達了“壯士斷腕”的決心。

兩年間，簡政放權成了“持續的改革行動”。僅去年的40場國務院常務會議，就有21次部署了“簡政放權”。在其中的一次會議上，李克強提醒官員們“不要貪戀手裏那點小小的權力”。

據國務院行政審批制度改革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負責人吳知論介紹，國務院各部門的“權力清單”上，經過核實的全部行政審批事項共計1526項，到2014年年底，共取消和下放538項，兩年時間，初步實現了任期內削減三分之一以上的目標。

對此，全國政協委員、國家發改委原副主任張曉強對中國青年報記者表示，取消、下放，目的還是讓市場發揮決定性作用。衡量簡政放權，不能簡單統計項數，還要看市場的實際效果。

放寬審批條件的全國商事制度改革于去年3月1日啟動，市場用井噴式的增長來投票：全國新註冊企業增幅近50%。“這就是看得見的效果。而這些企業對經濟社會發展、增加就業的貢獻比較明顯。”張曉強委員説。

他同時提醒，改革仍有努力空間，改革難度會越來越大。“先放的往往是比較容易或者舍得放的，往後是難度大、捨不得放的。”

在濱海新區行政審批改革之前，時任濱海新區區長的全國人大代表宗國英曾逐一與18個部門負責人約談，讓他們了解改革意圖，支持改革，劃轉權力。有的部門“談的次數很多”。有負責人問他：拿走審批事項，我這個部門做什麼？

“會批不會管”、“對審批迷戀、對監管迷茫”的現象出現了，更突出的是政府放權降低了“門檻”，有的“紅頂仲介”成為新的市場“攔路虎”。

據吳知論透露，他們調研中見過仲介出具的兩份報告，只是把報告封面的名字換了一下，從A機構變成B機構，內容一點沒變。“目前正在做清理仲介服務的工作，會有針對性的措施出臺。”

今年，張曉強委員擔任常務副理事長的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喜遷新址。他專門了解了一下，從籌建新樓算起到最後搬入，總共蓋了200多個章。“確實要蓋很多很多章。”他不由得感慨。

國務院原副總理、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理事長曾培炎曾向張曉強提過，能不能以這個樓的審批過程作一個案例分析，研究一下政府在行政審批改革上還可以做哪些努力。

多年在原國家計委、國家發改委任職的張曉強，親歷過“什麼都要審批”的計劃經濟年代，也經歷了市場經濟確立的過程。在全國政協會議上，他多次呼籲將一些領域的審批權交給市場。現在，他正在觀察伴隨改革而生的“權力清單”、“責任清單”和“負面清單”，期待“一座樓200個章”的故事成為歷史。

在天津濱海新區，送走109枚公章的張鐵軍和他的同事站在新的起點上。他記得去年李克強總理造訪時叮囑的那句話：“改革需要勇氣和智慧。”（張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