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北京６月２６日電（記者 趙曉輝、華曄迪、劉開雄）從２０１３年底至今，中國股票市場一直處在改革的前沿。優先股試點、並購重組市場化、投資者保護，各項制度相繼出臺，贏得了市場的讚譽。不過，關注度最高的新股發行體制改革卻異常曲折。回顧半年來的股市改革進程，人們發現，現實與監管層當初高調宣示的市場化改革目標尚有不小的差距。

新股發行體制改革走了彎路

“股權分置改革之後，緊接著就是發行審批體制改革，這個大方向是對的。但這次的改革彎路走得比較大，使得歷時六七年的改革又回到了原點。”經濟學家華生説。

時光追溯至２００９年之前，當時的新股定價在監管部門的窗口指導之下，發行市盈率在３０倍左右，新股是穩賺不賠的。人們熱衷於打新炒新，這樣的熱情使得中石油的歷史最高價定格在上市首日的開盤價４８．６２元，成為“歷史怪談”。

隨後啟動的新股發行體制改革放開定價管制，新股定價出現大反彈，原來的低價問題演變成“三高”——高發行價、高市盈率、高超募資金新症。儘管此後的市場漸漸開始依靠自身的力量消解高定價問題，但是深入人心的“三高”一直成為後續改革的核心。

最新一輪的改革依然難逃對定價的約束。“不得超過行業平均市盈率，所募集資金不得超過募投項目所需資金，這兩條紅線哪個都不能觸碰。”一位不願具名的投行人士説。

“兩限”之下，坊間甚至流傳著一個可以輕鬆計算新股發行價格的公式：募投項目所需資金＋承銷費／發行股數＝發行價格。而目前多家ＩＰＯ公司的信息顯示，新股定價和據此公式算出的價格相差無幾。

如此定價發行，新股重回“穩賺不賠”的舊態。不用看公司基本面，不用考慮風險，只要買到就是賺的，大量資金扎堆兒打新，推高銀行間市場利率，這樣的場景與２００９年改革之前毫無二致。

更進一步的是，面對投資者對股市擴容的擔憂，監管層前所未有地明確了新股發行和審核的節奏，確定每週開兩次發審會、年底前發１００只新股的計劃。

市場化與行政管制之間的糾結

“新股定價市場化、ＩＰＯ節奏市場化，這是新股發行體制改革必須堅守的兩點，而今年上半年的改革顯然突破了這兩條底線，行政力量完全回歸。”武漢科技大學金融證券研究所所長董登新説。

在經濟社會各個領域中，資本市場由於其天然屬性市場化程度最高。二十多年來，我國資本市場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在不斷改革創新中發展壯大，市場化程度不斷提升。然而，行政力量仍然是資本市場發展的一大障礙。

監管層對此認識深刻。“我們市場主要還是靠行政主導行為，它的運行機制還沒有完全市場化。更為重要的是，圍繞著資本市場的生態環境也沒有市場化，促進資本市場發展的外部環境更沒有市場化。”證監會主席肖鋼説。

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這為資本市場的發展帶來巨大機遇，也給資本市場的市場化改革提出緊迫要求。５月９日發佈的國務院《關於進一步促進資本市場健康發展的若干意見》明確了未來資本市場市場化和法治化的發展方向。作為監管者，證監會也在努力從市場化出發推進各領域的改革，這曾經讓市場十分期待。

“然而，當急速推進的市場化遭遇國情的現實，帶來的卻是改革的碰壁和退縮。”華生説，“現在的新股發行體制改革距離市場化的目標已經漸行漸遠。”

一些受訪的投行人士深切體會到監管層改革政策的搖擺，以及其後的市場化與行政化博弈。“從把新股定價和發行窗口全部交給市場自主決定，到管價格、管上市時間，並毫不諱言明確發行和審核節奏，半年多來，政策變化之快之大讓人不知所措，市場信心也因此備受打擊。”受訪投行人士説。

救贖Ａ股：從“原點”整裝再發

在經濟換擋等複雜因素影響的背景下，Ａ股市場陷入“熊途漫漫”，而搖擺不定的改革措施又打擊投資者信心，讓股市雪上加霜。面對當前的局面，股市改革該向何處去？

針對新股發行中的市場質疑，證監會新聞發言人張曉軍日前表示，任何改革都不是一蹴而就、能解決所有問題的，改革成效也需要一定時間檢驗。新股發行改革需要綜合施策、標本兼治、循序漸進完成。

的確，任何改革都不會一帆風順，甚至可能存在暫時的曲折與倒退。但是，關鍵是要堅定改革的決心，堅持市場化改革的方向不動搖。

相比較當前市場上很多尖銳的批評，董登新更願意把新股發行體制改革的問題看作是一種改革中的曲折。“當前，新股不敗重回江湖，盲目打新、瘋狂炒新回歸市場，新股堰塞湖現象越來越嚴重，當務之急是要重回改革市場化的初衷，不要徬徨，不要搖擺。”董登新説。

他認為，市場化的改革要用法治化來護航，而不是採取行政化的手段補缺。“市場化、法治化與行政化是此消彼長的關係，行政管制的增加必然弱化市場的力量。”

任何改革都難免會走些彎路，但只要擁有改革的自信和堅持的勇氣，就會將市場化改革向前推進。人們期待監管層拿出這樣的自信和勇氣，推動我國的資本市場改革大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