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雲南巧家8月8日電(記者 劉景洋、崔元磊、白旭)該怎麼給你形容震區?這樣説吧,當我走在碎石散落的盤山路,眺望對面那座高得你必須再將頭上揚30度的山——山腳下是深淵、半山腰是鑿山公路、山頂上還有人家時,差點跪了。 “這不就是住在天上嗎?”我問。“這算什麼,我們這過年殺豬,如果沒看好,豬衝出了院子就掉下懸崖,就沒得吃了。”當地人説。 我沒在講笑話,只想告訴你一個更真實的震區。 沒有人能比他們更懂路的意義。我見過的很多遇難者,由於山路難行,到生命結束都沒去過縣城。山高路遠在這兒的體現是,一個村子的不同村民小組之間,也要走上一兩個小時的山路。在每天幾公里的徒步進村中,我走過不少只有兩隻腳寬的路,這邊扶著岩石,腳下就是萬丈深淵。所以當你説傷亡數字為什麼總有波動,可能我不知道所有的原因,但想要在山崩地裂後挨山挨家挨戶走到,完全摸清災情底數,真的不是兩三天的事情,何況滑坡、崩塌、大雨等不斷,誰都不能保證數字不會出現波動。 更為痛心的是,我在巧家縣重災區包谷垴鄉的山上,隔江就能看到對面魯甸縣龍頭山上多處山體崩塌,昭巧公路阻斷,有車輛被埋,紅石岩村對面的山上,有一處居住點,幾乎整個被山體滑坡沖走。 即使這樣,救援力量也絲毫不敢怠慢。巧家縣公安局的民警去紅石岩村走的也是我那條“兩隻腳的懸崖”,白天我走了兩個半小時,他們是地震當晚冒著大雨摸進來的,到了就挖人,可惜倖存者寥寥。武警41師的小戰士看樣子就十八九歲,扛著帳篷和糧食送物資,一個來回4小時,一天最少兩趟,累得連話都説不出來。 所以在一線的人都不太明白,對“渾水煮麵”的過多爭論有什麼實際意義。第一批進入的部隊肯定最苦,但艱苦條件無論對哪支部隊來説都不是大問題,他們最希望老百姓別凍著、餓著。地震前兩三天,大量物資運不進來,戰士們把帳篷給老百姓,把水和吃的都分了,自己就在山路上席地而睡,所有先前抵達的記者都有圖有真相。 你問我到底有沒有所謂的孤島或隱身村?沒人能去過所有的村子,還真不太好回答。但我認為階段性的會有,比如第一批救援的,到達的人和物資有限,路也不通,只能是到了哪就救哪,後續力量支援上來之後,孤島減少。5日我去新坪村下大坪社時,村民的水窖震裂了,只能喝武警帶來的水,這算不算隱身村?但過一天再打電話過去,物資就陸續背進來了。 更讓人觸目驚心的是,地震之痛,痛在貧困。受災最嚴重的幾乎都是交通最不便、經濟最落後的地方——有的村子裏只有不到10%的磚房,其餘全是多年的土房。房子一震就碎,沒有鋼筋支撐,找出倖存者的可能性非常小。我去過的一個村民小組,武警幫著一個老奶奶從粉碎的房子廢墟中還挖出112只碗,完好無損,簡直是碗比房子還堅強。 2013年,巧家縣農民人均純收入僅4531元——這是來自政府工作報告的數字,但小康要看老鄉,不能只看平均數,那些住土房的受災群眾還達不到這個水平。一些村子人均不到兩畝地,這兩年才從種玉米改為種花椒,很多花椒樹還沒有完全結果,收入才稍有改善。在家吃不飽,年輕人都出去打工,所以不少留守的老人和小孩在地震中遇難,地震發生時,很多人在山上採摘花椒,房子塌了得以倖免,如果發生在晚上,簡直不敢想像。 作為記者,我曾以為自己比一些同齡人更了解情況,但還是出了糗。從小生長在平原地區的我問老鄉,山裏這麼危險,不如你們搬出去吧。然後老鄉説,搬去哪?這裡都是山沒平地,只不過從這個山頭搬到那個山頭嘛。 對啊,看看歷史,巧家古稱堂瑯,建置於公元前135年,也是彝族“六祖分支”的發祥地之一。千百年來,祖祖輩輩生活在這裡,怎能説搬走就搬走。即使搬走,農民是進城給樓還是進村給地?鄉里鄉親沾親帶故怎麼安排到一起? 我想起了經常發表震撼觀點、“指點江山”的那些網絡達人。真希望救災過段時間後,更多人能來震區看看,出出主意,帶著這些老鄉一起奔向小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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