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北京3月9日電(記者王宇、田剛、陳黎明、朱薇、孫洪磊)隨著城市化進程的加快,中西部地區大量勞動力進入城市,“打工”與“留守”成為農村社會的一大現象。這種普遍而特殊的家庭環境,正在對一些留守兒童的成長造成深遠影響。關愛留守兒童,成為近年兩會代表委員反復呼籲的問題。
日前,新華社記者實地走入四川營山縣小橋鎮的留守兒童家庭中間,並在這次兩會上將基層情況反映給關心留守兒童的人大代表,與他們展開了關注留守兒童的對話。
一個“一拖三”家庭引發的留守兒童話題
目擊:四川營山縣小橋鎮是記者隨機選取的一個普通鄉鎮。該鎮地處川東北丘陵,是純農業地區,全鎮4萬人口中有30%在外地打工。
58歲的劉登碧家在小橋鎮白岩村10社。她有一兒一女,都已結婚生子。兒子、兒媳、女兒、女婿都在外打工,沒條件帶孩子,8歲的孫子、10歲的孫女和11歲的外孫女都跟著劉登碧過日子。劉登碧帶著3個孩子到鎮上租房上學。屋裏只有一桌一床,三個孩子平時兩人在桌上學習,一人在床上學習,晚上4人擠在一張床上睡覺。
11歲的李霞説,自從她記事起的7年時間裏,爸爸只回來過一次,媽媽沒有回來過。她與媽媽聯絡的方式是每週六通一次電話。每次都是李霞打過去,因為“媽媽一週要工作七天,她根本不知道哪一天是週六。”
記者:這是我們隨機選取的一個西部普通鄉鎮,留守兒童現象在那裏十分普遍,全國是怎樣的一個情況?
全國人大代表、西南大學文學院院長劉明華:根據共青團中央的統計,全國大約有2300萬留守兒童,佔全國農村兒童的20%。我們的調研發現,這一比例在四川、重慶、湖南、河南、安徽等地會更高些,達到50%甚至70%。也就是説,在這些省份的農村小學,一半以上孩子的父母長期在外。
一個“隔代養”留守村莊引發的成長話題
目擊:小橋鎮白岩村是一個典型的打工者流出地。村黨支部書記許陽佔告訴記者,白岩村有1540人,其中876人在外面打工。
許陽佔無奈地説,他的女兒把6個月的孩子丟在家裏就出去打工了,孩子沒有母乳,他和老伴用米粉、牛奶喂著長大。白岩村還有比他更麻煩的家庭。有幾對夫妻在外打工離了婚,又各自結了婚,孩子丟給了老人。
記者走訪白岩村時發現,該村農民家庭不外乎兩種情況:一是“單親扶養”,男人出去打工,女人留下來撫養孩子;二是“隔代扶養”,即由祖父母或外祖父母撫養孩子,這種情況佔絕大多數。
記者:這樣的成長環境對孩子會有怎樣的影響?
全國人大代表、原重慶市人大常委會副主任金烈:父母長期在外打工,正是孩子從幼年到少年這一人格形成階段。在這個階段,孩子最親近的人卻長期不在身邊。我們調研發現,這樣的成長環境,有些孩子會變得很堅強,但有些孩子會更容易形成自閉、不願意與人交流等性格特徵。現在重慶一些基層鄉鎮,正在提倡和推行“代理家長制”,動員當地社會有愛心的人“一對一”地關愛孩子,孩子不再孤單,取得了一定的效果。
一個數千學生的留守鄉鎮引發的成才問題
目擊:採訪中,小橋鎮黨委副書記歐永紅説,小橋鎮小學有2000多人,多數的學生來自打工者家庭。學生階段由老人帶著租房,上了初中就住校。
為了親自教育孩子,部分打工者曾試著把孩子帶到打工地去上學。但沿海地區的好學校“門檻”太高,學費昂貴,面向打工者子弟的學校還不如鎮上學校教育條件好。一些孩子從廣東、上海平級轉學回到小橋鎮,成績竟然跟不上班。所以,絕大多數人只好選擇了讓孩子在家鄉留守讀書。
歐永紅説,只有5%的孩子能自覺學習,絕大多數孩子都需要社會和家庭進行管理。但由於老年人文化水平低,精力有限,沒辦法有效地管理、監護孩子。有的孩子上網成癮,荒廢學業;有的孩子讀到初二、初三以後,自己跑出去打工。
小橋鎮小學校長楊茂釗説,該校共有公辦招生2000人,社會力量辦學招生700多人,70%的學生是留守兒童,而且逐年都在增多。
據統計,白岩村有留守孩子180多人,120余人由老人帶著到鎮上租房求學。
記者:像白岩村這樣的環境,對孩子的成才會産生怎樣的影響?
全國人大代表、四川省劍閣縣鹽店鎮黨委書記馬麗:我們有兩道算術題,一個是“5+2=0”,就是説5天學校生活加上2天缺乏親情的週末生活,很可能使教育的結果歸零;另一個是“3+2-5=0”,就是説30%的學校教育,加20%的社會教育,如果減去50%的負面的家庭教育,培養效果還是等於零。留守兒童教育問題涉及面大、影響深遠,不能再停留在呼籲上,應從教育機制、管理體制、政策法規方面加以解決。
劉明華代表:隔代撫養必然産生一些教育問題。整體而言,留守兒童的成績不如其他孩子,多數人讀到初中畢業就踏上打工路。建議在不發達地區的農村中小學,加大教育投入,大範圍推行寄宿制,讓國家和學校更多地擔負起兒童教育監護的責任。